被更名光美;二哥做了皇帝,你又得被更名廷美;二哥弑了大哥自立,你还得忍辱负重,同流合污,昧着天良为‘烛影斧声辩解,为‘金匮之盟证佐;二哥欲将大哥骨肉尽数芟除,你虽自身不保,却还得惕惕栗栗,庇护佑恤;……你这一生,尽为避讳而活,尽为隐忍而活,尽为他人而活,而自己却全无丝毫的快乐可言。你这一生,究竟有何趣味?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赵祯赵珏小子听了:我并不叫赵廷美,我叫梅光肇,我哪里是你们的叔祖公,我只是一个疯傻痴颠的乡间小老头罢了。……你们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只知厉兵秣马,整军再战,只知拼个鱼死网破,拼个流血漂橹,却哪知‘汉家长枕、‘玄宗大被美谈?哪知‘劝君莫羡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古诫?又哪管将这清平世界弄得七颠八倒,将这良善百姓坑得死饥活饱?……
“在你们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劳什子皇权帝座,又哪有什么亲情大义,哪讲什么伦理纲常?哪管什么强寇环伺,社稷有累卵之危,内乱频仍,生灵有倒悬之急,哪管什么铜驼将俯卧荆棘丛中,麋鹿将游于汴梁宫内?……走开,快快走开,别再戳在这里,让你们那丑恶的面孔乱我心怀,污我眼目!……”
怀抱古柏的赵廷美矩跃曲踊,忽忽若狂,直将“张巡祠”前的数百株古柏搪扫得东倒西歪,或摇摇欲倾,或枝残根凸,狼藉若遭风卷雷击。突然,他将怀中古柏远远抛开,纵身跃至数十丈高的林梢,敏捷轻灵如猿似猴,又从这株树梢扑到那株树梢,再从那株树梢扑向另外一株树梢;眨眼之间已是人去影逝,唯见残枝败梢在风中飘摇抖颤宛似老人点头,又有声声狂呼乱喊隐隐传来拂落耳中:
“……老天老天,想不到我赵廷美数年呕心沥血,处心积虑,一片仁心慈意待人,却竟是养虎遗患,却竟是造祸于民!——嗬嗬,哦嗬嗬嗬嗬……”
赵廷美早已人去音逝,而惨遭搪扫的古柏林亦横倒竖歪,枝疏叶朗,尽管天已将昏,林内光色却由幽晦变为了明亮;清风习习,四围一时静寂冷清得犹若深山古寺。赵珏、赵祯目瞪口呆的长跪在地;半晌,赵祯首先憬悟过来,目视赵珏,口中嚅嚅着低叫一声道:“珏哥……”
赵珏并不答话,甚至连看也不看赵祯一眼,唯狠狠的甩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双目阴鸷面色冷寒的站起身子,大步跨过一株横卧于地的古柏;古柏后面,正静静的站着痴痴茫茫的黄衫和雯雯郡主;黄衫和雯雯郡主的身旁,又静静的站着满面抑郁之色的琴老和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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