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儿子辈未能来得及偿还,今天我要让你的孙子辈来偿还,寸缕不少的统统偿还!哈哈,嗬嗬,呜呜……”声音惨厉,似哭似笑,直听得赵珏毛骨悚然,汗下如雨。
“王爷,蛟龙失势,不若蚯蚓;凤凰落架,鸡犬可欺。倘若王爷当初没有竖帜起兵,没有和赵祯排军对阵,一切都还好说;如今王爷兵也起了,阵也对了,羽折爪伤,几近穷途末路,灰溜溜的退缩襄阳城内,那还有谈判的筹码吗?现在,就是王爷愿意偃旗息鼓,束手罢兵,甚或衔璧牵羊,自缚出降,赵祯他会答应王爷吗?他会放过王爷吗?”
公孙黄石于孟姥姥磔磔的笑声中,左手捋须,右手摇扇,双目炯炯的盯着赵珏,口中娓娓而言道:
“王爷倘不思虑周全,非但爵禄不保,富贵立失,便是日后欲求为一大梁布衣,隐身林野,自耕自食,已然不可矣。如今情势,扯了黄袍也是死,摔了太子也是死;然则我们何妨负城顽抗坚守到底,说不定还能柳暗花明,险中求胜,别寻一条生路呢!”
孟姥姥只管一面吼喊哭笑,一面突然抢步南墙,——南墙壁间,赫然挂着一柄长剑。孟姥姥拔剑出鞘,一招“飞龙附凤”,倒身仰面,径直飘向释迦牟尼镀金趺坐佛像前。“哗哗哗哗”,一阵裂石碎帛的脆响中,赵珏但觉眼前身形飘忽,寒光缭乱,尚未反应过来,几案上的祖宗灵牌已被全部拦腰斩断,散落在了青砖地上。
“姥姥,你……”赵珏脸色煞白如纸,冲着孟姥姥颤声叫了一句。
“算了吧,你!”孟姥姥却早插剑入鞘,端然回坐椅内,——方才一连串的动作,竟如电光火石一般,全在瞬间完成,毫无拖带滞窒痕迹;这一番绝世身手,直令赵珏如梦似幻瞠目结舌,——唇边再次浮过那种讥刺的冷笑,“堂堂七尺男儿,须眉汉子,胸无韬略,腹无智谋,上不能夺国复位,下不能洗耻雪恨;最为可笑的是,此前竟还口口声声的立誓:若不能率军杀奔东京,手刃仇魁,为列祖列宗昭冤报仇,必将为地所不载,天所不覆!哈哈,哈哈……如此不肖子孙,还要供着这些劳什子干吗?”
赵珏听着孟姥姥锋刀利剑般的挖苦话语,俯身垂首,不再多言,唯慢慢的膝行过去,将一爿一爿断作两截的祖宗牌位在地上拼接起来;一边悉心拼接,一边眼角汩汩的淌着清泪。
“珏儿,……你且自己去吧!”费阿公望着赵珏,目中满是抑郁之色;半晌,方叹息一声,干巴巴的说道。赵珏并不答话,唯两臂伸展,将斩断的灵牌一一拢起,抱进怀内,然后站起身来,面色苍白、脚步趔趄的走了出门。
“赵匡胤,父债子偿,子不偿孙偿。……哈哈,呜呜,嗬嗬……”背后,孟姥姥沙哑的嘶喊之声如影随形,追逐而来,一直在他的耳畔萦绕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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