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留落脚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再买一套房子便成为一个亟需解决也必须解决的问题;但是,又因为他常年累月不在家,二姐又在广州读书,而且她毕业后回来工作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那么这新添置的房子最终也会落到姐夫陈钢手里,即便这房子的所有权写在他或者二姐高夏的名下,陈钢也会成为房子的实际拥有者。这才是他最伤脑筋的地方。他倒不是不愿意再为大姐置办下一套房子,也不是不愿意让这套房子成为大姐和陈钢的夫妻共有财产,而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陈钢肚子里那付花花肠子,他实在是不想让这个他所讨厌的家伙的这份算计能够那么便宜地实现。而且,他如今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手头上的余钱还能让他在省城里购买一套挺不错的新房子,这不仅代表着他已经在省城扎下了根,实际上也就为他的以后奠定了一个坚实的基础,而且假如明年他继续留在新时代俱乐部的话,训练比赛的闲暇时节他也能有个遮风蔽雨不受干扰的好去处。可假如他再在县城买套房子的话,那么他的计划就很可能会化做泡影,即使那个时候他依然能在省城买房子,房子也未必能让他称心如意……如今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暂时不再考虑省城买房子的事情,而拿定主意的原委,则是因为新时代俱乐部收购甲b资格的事情变得前途未卜,在省城里买房子的事已经不再是那么急迫了。
高春原本胀红的脸一下便变得苍白起来。她可从来没想到过这个事。是啊,妹妹自打上大学就再没回来过,一年里两个假期都在广州打工挣钱,如今家里的经济条件宽裕了,妹妹也没有必要再去吃那个苦——可这一套二的房子,妹妹回来又该怎么样落脚?总不能让妹妹也象弟弟这样在客厅里睡沙发吧。要是碰上春节这种全家人团圆的时候,这平时看上去挺宽敞的家里便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然后问:“你想买个什么样的房子?”
高劲松说:“和现在的房子差不多就行。最好就在这附近,要是能马上搬进去,就再好不过。”他瞄了这只是粉刷过墙壁油漆过地板的客厅一眼,没再说话。他还专门给大姐寄过一笔装修房子和买家具的钱,可这房子看上去依然和没装差不多,除罢崭新的电视机和这套布艺沙发,客厅里几乎不趁什么家具。他没问这笔钱都用在了什么地方,也开不了这个口。
高春嗫嚅着说:“这附近兴许还有这样的房子。”她又看了看挂钟,时间已经不晚了,她要是再不走,兴许就会得罪来干洗店里取衣服的买主。她匆忙收拾了一下,就叮嘱高劲松:“你有时间先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这件事等我晚上回来,我和你姐夫再帮你参考参考。”不过她知道这话说了也是白说,弟弟肯定不会让姐夫插手这桩事,说不定等她晚上回来的时候,高劲松已经把房子的定钱都给缴上了。
这一回高春倒是把事情想左了,高劲松再对陈钢有意见,也不会在这事上避开他,事实上高劲松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见陈钢了。在买房子这样的大事上,他需要一个熟悉周围环境的人来为他提建议作参考,陈钢显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说不出是什么理由,高劲松也希望看到陈钢听说这事时会流露出的神情——他这个姐夫到底会矜持地发表些看法并且虚伪地劝说他哩,还是会热切地怂恿他鼓励他让他抓紧时间去寻找合适的房子呢?
接下来高劲松只好用带回来的两份报纸打发无聊的时间,直到他把报纸上所有的消息都从头到尾看了个遍,门外终于传来了钥匙碰撞的细碎声响。
他的大姐夫陈钢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装了水的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两条还不时扑腾几下的活鱼。
“看!我专门为你托人找来的新鲜河鱼!”陈钢大声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高劲松。他看上去要比与他同龄的高春年轻得多,这说明前几年不如意的生活和经历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印记,他的眼睛里也没有那种因为经历世态冷暖而渐渐变得世故的眼神,而是闪烁着诚挚和热情的光芒。“这年头在城里想找几条这样的鱼可真是不容易,要不是你谢姐找到她表妹帮忙,还真不知道哪里能弄到。就这样也费了不小的劲!”他兴奋地嚷嚷着,并且很热络地把两个女人让进了客厅,一面招呼她们坐下,一面跑进厨房去安置这难得的河鱼,回来时手里已经拿着好几听罐装饮料。“有可乐和雪碧,还有啤酒,你们想喝什么?”
“我喝可乐。”年纪稍长的女子说道。高劲松认识她,她就是大姐和陈钢的高中同学谢晓丽,在他刚刚回县城的那晚上曾经在一家餐厅里撞见过一回,大姐还把她邀约到一起吃饭说话来着。似乎她和陈钢还在一个地方上班,一个是县图书馆,一个是县文化馆,两家单位是同一个大门。
“喝什么都行。”另外一个年轻女子很随便地说道,并且很随意地打量着客厅里的布置。“我不喝酒。”她笑着告诉作势要开啤酒的陈钢,然后说道,“我喝雪碧好了。”
“这是小刘,刘畅。”陈钢为高劲松作着介绍。“这就是我一路都在夸奖的妻弟——高劲松。”
被点到名的高劲松只好朝这个叫刘畅的女子点点头。他已经和谢晓丽打过招呼了,并且很尊重地称呼她为“谢姐”。
坐着闲聊了几句,陈钢便去厨房里打理河鱼和中午的诸般菜肴,谢晓丽也借口帮忙去了厨房,客厅里就剩下高劲松和庄晓丽这两个青年男女。高劲松扯过报纸继续翻看着,希望这能帮他遮盖过眼下的窘迫,而刘畅也无聊地把电视频道东调西换。末了,刘畅站起来去了厨房,看看那里能有什么事她可以搭把手。
但是她很快就被人轰了出来。小小的厨房里要是挤进三个成年人,那实在有些教人磨不开身——她再去过去的话只能是帮倒忙。刘畅只好苦着脸重新回到客厅里,继续看那没滋没味的电视。
过了一会,兴许是忍受不了客厅里安静的气氛,刘畅主动找高劲松说话了:“听你哥说,你在省城里是踢球的?你的工作就是踢球吗?”
“唔?”高劲松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她一眼,想确定一下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是她真不知晓这事。然后他含混地说道,“算是工作吧。”
“踢球也能算是工作?”刘畅有些惊讶,但是她很快就把这个问题忽略过去,接着问道,“挣钱么?”
“还行吧,混口饭吃。”高劲松含含糊糊地说。
“工作累人不?”这姑娘倒是有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锲而不舍劲头。
这问题倒是有些不好回答。高劲松想了想,咂着嘴说:“也不能说累人吧,——就是有时压力挺大。”
“压力大?”刘畅显然不太明白这“压力”从何而来。她仰着脸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下,还是闹不清楚这“压力大”到底指的是什么事。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于是这场莫名其妙的谈话就暂时告一段落。
高劲松抿住了嘴唇。是啊,压力,没有参加过职业联赛的人永远不会理解那份沉甸甸的压力,没有经历过生死之战的球员也不会体会到那份能把人意志摧垮的压力,在进一步是天堂退一步是地狱的时候,赛场边的时钟每跳动一格,就象有把铁锤在人心头重重地锤打一下,要是没能跨入天堂,地狱里的煎熬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压力,懊恼、痛苦、悔恨还有悲伤,这些情绪能把人折磨得浑浑噩噩不辨东西,尤其是当前途忽然一片渺茫的时候,这种对前途无法把握的压力就会象实质的物事一样,铺天盖地地把人笼罩起来……
好在他已经挺过了这些艰难的时候,好在他还能地把握住自己的前途,不然他怎么可能安安心心地坐在这里等着吃饭?
在饭桌上,高劲松把他的想法告诉了陈钢。
“我想在县城里再买一套房子。”
第三章 (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