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就是那个胖大妈的弟子!那个嘴皮子很厉害的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雨渐渐小了,四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积水,我们身上都溅满了泥水,我笑道:
“你……是天明?”我觉得不是很像啊!这个头,都比我高了。身板很结实,与星魂的欣长纤瘦不同,他的四肢一看就很结实,脸蛋却是圆圆的,褐色的眼珠子很大,几乎遮住了眼白,眼角下垂,像是小狗。
很可爱。
“是啊,是我。怎么样,是不是越变越英俊啦?啊哈哈哈!”说着还挠挠后脑勺,我掩袖一笑,道:
“是,你得帮我个忙,我们进屋再说。”
天明使劲摇头摆手道:
“不不不,那个妖怪肯定也在,我才不进去呢!”
我笑:“那你一身泥巴,怎么办?”
天明撇嘴,下巴一昂,道:
“那也不能进去,进去了那妖怪使妖法,欺负我怎么办!”
我抱起紫焰的头,道:
“你帮我把她抬回去,方才你救我一命,我定然会为你说好话的。”
话是如此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儿,星魂的性子,一般人怕是受不了。
我本来也是一般人,可是磨练磨练,就成了非一般的人。
至少我还能受得了星魂怪异的脾性。
天明看看我,把手里的怪剑往背后一插,挥手道:“唉!算了算啦!谁让本大侠心善,就帮你啦!”
说着抬起了紫焰的脚,我们二人吭哧吭哧把紫焰抬回了阴阳家,到了阴阳家就让飘兄抬,我嘱咐飘兄弄来热水,还给他找了一身衣服让他穿,我便回去沐浴更衣了。
身上都是泥巴,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身上的衣物除去,解开发髻泡到热水里,恍然感觉又过一世一般。
星魂平日里看起来横的不行,关键时刻就跟不上了,要不是天明,恐怕星魂就得续弦了。
忽然想起紫焰还晾着呢,虽说心里不大情愿搭理她了,可是毕竟是长辈,岂能置之不理?我赶紧洗完用布包了头戴上面具便去叫热水送到紫焰房中,我先让飘兄把紫颜抬进热水里,然后让他们出去,我再给紫焰宽衣。
紫焰的身上有数不清的伤疤,刀口都很深,可见她原来也是刀口舔血的人物。那些伤疤狰狞错杂,有些泛着肉色鼓起来,有的则变成了青灰色。
我蹙眉,她受了不少苦。
洗着洗着,她倒是醒了,吓得我又要跑,却被她一把攥住,道:
“我的酒呢?”
我抽抽嘴角,道:
“你不记得了?”
她敲敲脑袋瓜,道:
“记得什么了?我的酒呢?”
我无语良久,道:“没什么。”
她让我出去,说自己洗就行了。还瞥我一眼,说我和老妈子似的。我捏紧手指,你第一回洗澡时脏的和要饭的似的倒不说这话了!
我重重关上门,头也不回出去了,怀里抱着放脏衣服的木盆。吩咐飘兄去洗了。
我去找天明,毕竟他刚刚救过我一命,我谢他是应当的。但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怕星魂看见天明,又会出什么事。
我来到为天明准备的房间前,来回踱步,然后敲敲门,便推门进去了,这下子正在吃烧鸡。见我两手往身上抹抹,油光光的双唇一咧,笑道:
“阴阳家的烧鸡很不错!”
我笑,道:
“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让我好生羡慕。”
天明围着我打量一番,我被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低头,道:
“你看什么?”
天明摇摇头,道:
“姐姐为何总和那个妖怪在一起,小心他把你吃了。你怎么还戴着面具?”
我摇头,道:
“世间之事,其实我这种凡人能预料到的?面具……不过是自己喜欢罢了。”说着摸了摸面具,想来天明不是认出我来了,而是认出我手上的墨家机关手了。他应当是听说了我的事了。
天明笑嘻嘻又去吃烧鸡,边啃边含糊不清道:
“聚聚怒嫉妒故而该怒气蛊?”
我摇摇头,道:
“你吃完再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要不要喝点酒?”
天明费了很大劲才把嘴里的烧鸡嚼完,道:
“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月儿?”
“你想不想喝点酒?阴阳家的酒都是咸阳宫里赐的,十分香醇。”我不答他,继续问我想问的。
天明眼睛一亮,笑呵呵道:
“酒?那玩意好喝吗?在墨家大叔从来不让我喝酒,可我觉得喝酒才像大侠!”
说着胳膊还挥舞了几下,天真的让人嫉妒。
为什么他还可以保持那样干净的心境,而我却不由自主已满身污黑。
仅剩的一只手陷入泥泞,浑身都是污黑,眼前都是鲜血。
我真肮脏。
我笑,道:
“好,我去给你拿。保证让你喝个够。”
转身,低垂下眼帘,月儿?真是有趣,一个不远千里来到骊山求星魂教她阴阳术,一个追到这里寻找她。
这种感情太纯粹,太干净,也太让我嫉妒。
可是我却没有感情抒发的对象,星魂?他会掐死我。天明?我有什么理由把不甘强加于别人身上?紫诺?他压根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紫焰?那个疯女人,我是不应该考虑的。
我在廊下吹了一会凉风,觉得心情好些了,便回屋坐下,一整只烧鸡已经化为鸡骨头,在几案上堆成了一个小鸡骨头山,我晃了晃酒,放到几案上,道:
“我们喝酒。”
天明看看我,满怀期待斟上酒,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一舔,就苦了一张脸,吐出舌头蹦来蹦去道:
“好辣好辣!怎么闻起来那么香,喝起来那么辣!”然后呼哧呼哧喘气,便用手扇着自己的舌头。
“我也不解,但世间人有为其忘乎生死,可能你我不能解其妙处吧。不如你再喝喝试试。”
天明咕咚咕咚灌了水,一抹嘴,道:
“不会喝酒的大侠好像不是很大侠。你那个什么忘哭绳子,听不懂听不懂!”说着就又喝了一口,这一口他发出了“哈”的一声,然后就自斟自饮,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满脸通红,嘿嘿傻笑。
我道:
“这酒好不好喝啊?”
天明看我嘿嘿傻笑了一阵,道:
“好喝好喝。”
“那你那把剑能不能借我看看啊?”
天明一下子就把剑扔给我,然后跳起了舞来,边跳边喝,酒都洒了。
我接过怪剑,这剑无锋无刃,形如尺,色如漆,没有过多宝石璎珞装饰,只有简单的白色云纹,却是简洁大方,飘逸出色。
这把墨眉漆黑如墨,墨家……
这应当是名家所记载的墨家巨子信物——墨眉!
天明居然是墨家巨子,想不到啊,年纪轻轻居然能当上墨家巨子。
我把墨眉放回去,笑道:
“你先休息,有事叫外面那些飘兄便好。”
然后推门出去,正好看见了星魂,我一惊,便扯了笑问道:
“夫君用过饭了吗?”
星魂一把攥住我的手,阴冷道:
“我的好夫人,你可真会招惹人,我听说有男子进了阴阳家?嗯?”
他把我扯过去,我一个酿跄,他又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我,眼白翻得厉害。
“是……是我的救命恩人。”
“进去,把他捆起来到正厅,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救了我夫人。”
他看着我,却是在对飘兄说,飘兄们手里拿着绳子就飘了进去,我不敢说话,星魂的眼已经快贴到我的面具上了,吓得我一动不敢动。
屋里传来了打闹的声音,天明喝多了,自然会闹腾,星魂冷哼一声松开我,我后退两步,靠在栏杆上,后被撞得生疼。
心砰砰跳个不停。
天明说星魂是妖怪,真是太恰当了。
星魂往屋里走去,我赶紧跟上前去,屋内此时已经成了一锅粥,乱糟糟一团,天明手里挥舞着墨眉,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飘兄手里发着光,似是在发动什么咒法。
周围一下子变得冰凉了,散发着阵阵寒气。
星魂一进去,天明就愣愣看着星魂,星魂微笑道:
“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是不长进的废物。”
声音真是凉薄呢。
“夫君刚刚他……”
我上前趁机道。星魂眼黑一转,冲我“嗯”了一声,我便把想说的话全部咽回肚子里去了。
“妖怪!你越长越不男不女了!“天明啊天明,你打不过他你就跑吧,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虽然我的确认同我夫君比女子还美,比紫焰还美三分。这过去好多年了,不是长高了吗,长得高了自然就爷们许多了……
星魂低头,狞笑,整张脸十分吓人,天明看着星魂,突然眼神就不对了,两旁的飘兄趁机上前制住天明,天明忽然害怕的大叫,然后身上一软,就被飘兄牢牢抓住了。
星魂用了傀儡术。
“看来非攻在我手上,这墨眉,也要来我手上。”星魂邪笑道。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去,跟在他后面,往正厅走去。
我小心翼翼跪坐在他身边,低下头去,给他倒水,天明被绳子捆住扔在地上,星魂等了一会,有点不耐烦了,亲自拿着水过去,就往天明脸上浇。
看得我一颤。
那水很烫啊,刚刚我不小心手上溅了一点就红了,到现在也没完全褪去,我用机关手小心抚摸了我被烫伤的右手。
虽然不会烫到让人皮开肉绽,但足以让人痛腥。
“啊啊啊啊!好烫好烫!啊啊啊!”天明一下子就被折磨醒了,痛得嗷嗷大叫,但是没有力气躲开,星魂扬起下巴,眼黑下翻,嘴角一边勾起,用一种极端高傲的姿态看着被他折磨的天明。
他在享受这种感觉,我看得不忍心要起身,星魂耳朵很好,我刚一动作,他就瞥我,那眼神瞬间就把我冻住了,我一动也不敢再动。
天明被这么一折腾,刚刚喝完酒,一口就吐了出来,与其说吐倒不如说是喷更为合适,他肚里的污物全喷到了星魂的靴子和下摆上,星魂的脸越来越冷,手里紫光闪现,就要劈上天明,我赶忙跑过去扒住星魂的肩膀然后努力平稳声音道:
“夫君,衣服脏了,我们先下去宽衣沐浴,就先不要理他了。“
我微笑道,挠了挠暴露在外面的下巴。
星魂冷笑道:
“你怕我杀了他?”
我小心翼翼看他,然后道:
“非也,我是怕夫君身份高贵,受不了这种贱民脏污的臭气,伤了身子。我是心疼夫君的。夫君是我的天,我的心肝全系在夫君身上。”
我努力吐出我现下所能想到的能让星魂高兴的句子。
星魂闻言,看着我的眼睛,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我吩咐飘兄清理地上的秽物,便赶紧跟上星魂,去伺候他。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里。
一路上我一句话也不敢说,偷偷拍了拍胸口,直到到了屋里星魂用掌风一下子关上门后,双臂往两边一审,看我一眼,我立刻上前,给星魂宽衣试水,我细声道:
“夫君,水正好。”星魂听后不言语。便下了水去。星魂趴在浴桶边沿上,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把他头发散下来,用水洗着。
星魂闭眼一声不吭,我为了缓和这过于僵硬的氛围,便道:
“夫君的头发真亮,像丝一样光滑水润。”平时星魂听了这些都是轻哼一声,但是今日不同,他突然睁开眼来,恶声道:
“你说我像女人?!嗯?”就在他说“嗯”的时候,我听到我关节“咔咔”响了两声,泪花一下子就迸了出来,我慌忙道:
“呃……呃……不……不是!我……啊!是在说夫君……夫君……样貌……样貌好!”我每说一字星魂的手就用力一分,我唯一完好的右手啊!真是多灾多难!
星魂猛地转身,一缕青丝贴到了他的脸颊上,蹭着他沾水湿润的粉唇,在水中蒙蒙的雾气氤氲下,双眼就像是蔚蓝的海水,荡漾着不明的雾泽。
这是朝起的桑海。
肌肤在青丝的映衬下,更显得白皙的过分,耳边支起的奇怪的小鬓角像是鱼儿的鳍,尖尖的下巴有水滴落,滴在锁骨中间的小坑里然后向下……
我突然感觉有点热。
手间的力道逐渐放松,脸上酽紫的纹路仿佛在提醒你眼前的美人身上带着毒刺,随时都可能扎你一下。
我一下子跌到了地上,右手红肿不堪,我赶紧甩甩手让它血液流通一点。
这样一下,更痛了,但是我知道,只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手才会恢复原状。
“夫人这么有闲心,倒不如和为夫说说,你刚才都干了什么,好不好?”
我一下子被他用内力吸起,我用机关手抓住浴桶的边沿,喘了几口气,道:
“方才夫君去教习高月姑娘阴阳术,那时我与姑母正在屋中闲聊,突然下起了大雨,姑母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疯了,要杀我,我不知道你……”
“够了,那夫人可知道那傻小孩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星魂不耐烦的打断我道。
我点点头道:“我灌醉了他,然后观看了墨眉,他和我说他来是为了看月儿。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
星魂冷厉的眼神扫来,道:
“你灌醉他?你用什么灌醉?你居然下贱到去给别人陪酒?!”我大惊欲逃,星魂却猛地一起身,水花四溅,准确地掐住了我的咽喉。
虽然可以呼吸,但是还是很痛。
“我没有……我没有下贱……我只是请他……请他喝酒……”我害怕地瞪大眼睛,双脚离地面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我感觉脖子都快要被抻断了一般的疼痛。他把我提到和他一样的高度,我的手四处乱抓着,我感觉到一股杀气。我浑身颤抖不止。
眼里有泪花,可惜不流下。
“夫人所言,我都不知是真是假了。”星魂一下子松开了我,我坠到地上,他的目光有点明灭不定,我起身取来干净的衣裳,然后继续伺候他沐浴,我的眼里泪花闪烁,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不知不觉越积越多,流了出来,顺着我的下巴尖就滑下去了。我觉得很难受,泪水糊在脸上粘了面具,我便摘下了我的面具,放置一旁。
我的思绪渐渐不清,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眼前模糊一片耳畔是哗啦啦的水声。却忽觉得脸上有温热的感觉,热热的呼吸洒在我的脸上,我的脸被高高捧起,这使我不得不踮起脚尖,我惊然发现,曾经的男孩子已经比我高了太多,他低下头吮着我脸上的泪珠,我浑身一下子僵硬下来,原本为他搓洗的手此时也不知所措起来,他的身上湿湿的,与我贴的很近,他的背部比我的玉镯子还要细腻,他的头发湿淋淋的,盖住了我的全部。
我的眼泪立马止住了,他的牙齿啮咬着我的伤疤,我昂着头被迫承受着他,我觉得心里在那一瞬间绽开了花,仿佛一直期待着什么,终于有了结果。
我的手羞怯地环过他的脖颈,我尝试着寻找他薄薄的唇,我们纠缠在一起,直到水微凉。
那时候,我深切感觉到了,他是我的天,是我的准则,是我……
可以依赖的人。
我知道,那一对汪洋,一对如同早晨的桑海的蓝眸,还有那脸上酽紫的纹路。
值得,值得我付出这么多。
我用手推开星魂的胸膛,我摸到了他的心跳,很新奇的感觉,原来星魂同别人一样,在这时他的心跳也会很快。
我的掌下,是他的心,隔着,一层皮骨。
星魂蹙眉冷道:
“你哭什么。”
我笑,道:
“我嫁了个这么好的夫君,既不三妻四妾,又不嗜酒成狂,而且年纪轻轻武学造诣如此高深,地位尊贵,我这是高兴,是高兴。”
星魂不信,掐了我脸上的肉一下,我痛得咝咝叫。还跳起了脚,道:
“你就不能轻点嘛!”
说完我就愣住了,这……这是……娇嗔的语气?
我?
星魂正在擦拭身子,他转过了身去,听到我这一句话,明显背脊一僵,然后又继续动作。
我的脸发烫,低着头给他穿好衣物,他的腰身,好细……
星魂面无表情就要去看天明,我紧紧跟着,像个小跟屁虫,出门之时他把手一扬,我一笑,便双手抱过他的臂膀。就在我们即将走入正厅的时候,我听到耳畔有人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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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无墨自有非攻处[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