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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苦酒如斯难入喉 孤心玉壶锁清秋[2/2页]

玉落苍穹 霓羽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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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我脚下步子不停,眼睛却在不住地偷偷瞄着一众环肥燕瘦的佳丽,忽听那白衣女子说到太子妃三字,我与澜依不约而同顿住了脚步。“慕容冰此番未能嫁入夏国,是我与太子无缘,与云国公主无关,各位姐妹不必为我抱不平而拿太子妃打趣。”我的天,原以为慕容贵妃的妹妹该是个已为人妻的少妇,哪想到竟是位双十年华的少女,从她话语中推论,她也曾是夏国太子妃的人选。一双姐妹相差二十岁倒也算不上奇怪,西梁与夏国想要借公主婚事联姻也无可厚非,但是她若嫁给皇甫宇浩,岂不是乱了辈分?不过与家国利益相比,这或许根本算不上什么。只是想到方才那些女子是打趣澜依而发笑,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由自主就撅起了嘴,澜依看看我,摇头笑笑,示意她并不在意,拉着我拐过回廊,继续前行。
      至月宸宫正殿前的院落,小太监出声奏报:“太子妃到-----”闻声那白衣女子自然转身,白皙清透的一张秀颜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我面前。满堂惊艳无人语,众人皆是因为澜依,而我独看西梁公主。片刻后慕容贵妃一声得体的浅笑,打破了沉静,我忙跟着澜依向皇后和贵妃见礼。在贵妃的提示下,宫中各位妃嫔公主,也纷纷与澜依互行家礼,但分明是有些不情愿的。不过这会儿我的好奇全被西梁公主占了去。先前距离远,并未看清她容貌装扮,如今离近一看,才发觉她身上白衣虽然衣料华贵,但并无过多装饰,只在腰间挂了一条羊脂玉带。乌发用一支光洁的骨簪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鬓边未簪任何花朵金玉,而是以一簇北地白狐狐尾缀于发间。一双明眸承袭了姐姐的眼形,不是当下流行的杏核眼,但目如点漆。口唇称不上小巧,但红润如朱砂。再看她身姿体态,不似大多北国女儿一般丰满圆润,反而有些瘦弱单薄之感。这样的容貌身形,若论艳丽,她及不上云筝公主妩媚多姿如玫瑰,若论端庄,她及不上澜依高贵婉约似幽兰,可是却很对我的胃口。她的言谈举止中,没有皇家公主的骄奢之气,而是透着一种并非少女该有的清冷,若硬要用什么花来比喻,唯有雪花最为合适,也难怪她以冰为名。而且听她方才言语,似乎并没有与澜依争夺太子妃位的意思,想来是个不在意虚名的出尘之人。想到这儿,我对那西梁公主便又平添了几分好感。
      虽说我和澜依此番奉旨入宫并未带恶意,但随着澜依出现,月宸宫里方才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无踪,除了皇后与贵妃脸上的笑还算得上真诚。年轻沉不住气的小姐中不乏有将嫉妒与不甘表现在脸上的。其实想想,一个敌国的公主劳师动众地嫁来自己的国度,若夫婿是个凡夫俗子也就罢了,偏偏澜依嫁的是夏国最为高贵有为的青年才俊,堪称人中之龙,妻凭夫贵,享尽尊荣,叫夏国一干闺秀如何咽得下这口气?而且天辉城与紫晏宫不同,因为昭媛太后常年在皇家庵堂礼佛,紫晏宫里尊贵的女人只有皇后与云筝公主,剩下便是几个装点门面的妃子,因而我与澜依其实并不曾真正经历过历朝历代都逃不开的残忍宫斗。然而天辉城里,美人无数,女人多的地方,就少不了是非和争斗,聪慧如澜依必定十分清楚这一状况,所以入宫并未做任何出挑的打扮,极尽低调。可是那浑然天成的美貌和常年教养所得的气度,又哪里是能遮掩的住的,初来乍到,又是在敌国的地盘上,不遭人嫉恨才是怪事。果然澜依才完行礼起身,一些妃子郡主们便蠢蠢欲动起来。
      几位丽人约好了似的端着精致的酒壶上前敬酒,口称祝福太子妃新婚快乐,但明显不怀好意,我连续参加了八天的酒宴,自然是闻得出那酒是夏国有名的烈酒醉流霞,连我这酒量不错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我正待寻个理由替澜依将酒挡下,却被其中一个粉衫女子看似无意地撞向一旁。夏国民风比云国开放,女儿家同男子一样喝烈酒也称不上不妥,所以不论皇后还是贵妃,都未曾阻止。侍女见状自动行至澜依身旁,俯身为澜依斟满面前金杯。我被人群挤在一旁,几经努力也无法靠近澜依,又不敢放肆喧哗,来不及阻挡,澜依就以袖遮面,豪爽地连饮三杯。我知道澜依甚少饮酒,今日做出这一番姿态,是入乡随俗而勉强为之,与其示弱被人连番劝酒,不如先声夺人,打下对方气焰。我虽知她用意,可还是为她身体担忧,毕竟我从未见过澜依豪饮,不知她酒量究竟几何。我这厢眉头皱的正紧,那厢有人得寸进尺地给澜依换了大杯又敬酒三杯,澜依手捧金杯,淡淡扫视一眼周围的桃红柳绿,忍着喉间的不适,仰头将酒喝下,别人看不出,我却察觉得到她的勉强。
      见澜依咽下数杯烈酒,我的心开始有些慌乱,那样烈的酒,换了是我恐怕也是招架不住的。眼见澜依面色很快从嫣红转为惨白,额头上已有冷汗渗出,我已经确定,澜依是根本不适饮酒的体质,即使意志坚强,也未必能撑得了多久。我顾不得什么礼数和宫中规矩,低声下气地向众人解释澜依不胜酒力,说到可怜处,忍不住便哭出声来。而那群夏国女子还在一旁捂嘴窃笑,幸灾乐祸,半遮半掩地讥笑云国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喝酒也扭捏。皇后与贵妃,则称自己在场怕众位小姐娘娘放不开,早早离席去了暮雪宫,让大伙不必拘束,自得其乐,那些千金小姐们更是完全不理我的乞求,先前还只是劝酒,如今几乎是一杯杯强灌澜依。此时澜依像已失去了意识,全身湿透分不清是酒水还是冷汗,而那些女子还没有一丝罢手的征兆。我早已痛哭流涕,把自尊和傲气全部抛开,跪在那些女孩的脚下,不住地叩头,哀求她们放开澜依。我的哭泣淹没在那些女孩放肆的笑语之中,试图用双手推开禁锢澜依的人群,却一次次被身强力壮的侍女狠狠踢开。
      在紫晏宫时,我也曾闯祸,也曾陷入过无助惶恐的境地,可若枫,公主,澜依,甚至那冤家萧宇恒,都会不遗余力地帮我救我,我从未有过绝望的感受。今日眼看澜依的脸色从煞白到发青,却引不起那些女子一丝半点儿的怜悯,我的心里竟生出一股绝望的恨意,抬眼看到月宸宫宫墙上悬挂着的一柄炫目的宝剑,我心下一横,用衣袖抹胡乱一把满脸涕泪,便冲入月宸宫,铮的一声,那把相传是庄宜皇后用过的宝剑,已然出鞘。我长剑在手,左手捞起一坛醉流霞,狠狠地掼向青石地板,酒坛破碎发出砰的一声脆响,连神智不清的澜依都似乎有所触动,更不要说那些戏弄他人在兴头上的娘娘小姐,一见我如此粗鲁地摔了酒坛还手持长剑,一时摸不着头脑,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我心里冷哼一声朗声道:“我家太子妃得众位贵人厚爱,深表感激,听闻夏国女儿不爱红妆爱武装,特命奴婢为各位准备了一场剑舞,敬请各位欣赏。”不待那些女子反应过来,我就唰唰地把宝剑舞的耳畔生风,手中剑花一抖,某位娘娘头上的名贵珠花就被挑飞,回身反手一刺,某位郡主的玉佩便被斩落。剑柄一推,正中某小姐的脖颈,既不会致命,却痛感十足,惹得那小姐不住哭喊。我根本不会武功,也不懂如何用剑,之所以能舞出一套完整的剑法还如此精准,完全是因为有人不胜其烦地教我练了不下百次。那套剑法名曰游龙,教我练剑的人,便是若枫。
      如此一来,脸色惨白的便不是澜依一人。远处的几个丽人见状害怕拔脚欲走,却被我一个跳跃追上,剑气一扫重新被逼回月宸宫。大部分女子都被吓呆了,少数几个聪明的边跑边放声高喊侍卫救命。听到纷乱的脚步响起,我知道是有人前来,嘴角于是扬起一丝冷笑,抛掉了手中兵刃。我此举并不为伤人泄愤,也并非我沉不住气,只是照澜依的状况,若是再喝下去,只怕要出大事,我人微言轻救不了她,情急之下只有用这鱼死网破的法子将事情闹大,总能引来一个两个主事的人替澜依做主,至于我会被怎样处置,我根本连想都没去想。
      一众皇城侍卫叫嚷着进入月宸宫,一见领兵的恰是皇甫宇浩,我恨不得立刻跪下谢他来的及时。到底是有夫妻的名分,皇甫宇浩是这深宫中澜依唯一的依靠。只见他脸色森然地将一干女子轰走,连我在月宸宫动武的罪名也不追究,抱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澜依直奔东宫,我才看到他身后站着白衣翩然的西梁公主慕容冰。原来不是我大闹月宸宫引来了皇甫宇浩,而是慕容公主察觉事态不对时,提早离席寻来皇甫宇浩庇护澜依。我俯下身躯,跪立于慕容公主身前,重重磕下三个响头,感念她救命的恩德。慕容公主偏头望向澜依远去的方向,轻叹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便挥手示意我追去东宫。
      我一边记挂着澜依的身子,一边感念慕容公主这样看似面冷的人,却有一颗热热的心,于是心里替澜依祈祷之余,也替慕容公主祈求平安。可惜,上苍未能对每个生命都赐予悲悯,慕容公主在危难时曾对我和澜依施以援手,大恩未曾报,我的夫君却在几年后,亲手把那个冰清玉洁的人儿,推向了地狱的烈火。

第十九章苦酒如斯难入喉 孤心玉壶锁清秋[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