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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入吾彀中[2/2页]

魔临 纯洁滴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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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镇北侯府家丁意味着什么,是人家的心气儿高着,不稀罕用这个带着点家奴性质的身份去做进身之阶。
      郑凡越是优秀,官儿做得越大,战功拿得越多,
      郡主“错失良才”的事儿,就会越是被提起。
      尤其是郑凡这个北封郡出身的人氏,居然在靖南军里做到了总兵,是个人总会问一句:为什么?
      然后,
      郡主知道自己又要被拿出来“鞭尸”了。
      什么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什么有眼无珠,总之,什么盆子都能往自己头上去扣。
      最令她郁结的是,自己还不能去分辨什么,也无从去分辨。
      当初,自家老子都想要这个人,想从靖南侯手里将人给挖回来,也依旧没成功。
      但那时的自己,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个混账东西,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老娘当时确实是看走了眼。”
      说着,
      郡主又看向姬成?,笑道:
      “世人都知晓他郑凡是你这个六爷的人,是你供出来的,怎么着…………哦,我晓得了。
      是瞧着自己曾经供出来的小催巴如今都当上总兵了,自己急了,怕再装下去,那条链子也就断了是不?”
      “哪有什么链子不链子的,我可没拿他当狗,是朋友。再说了,以那小子的性子,要真愿意当狗,当初为什么会拒绝您呢?
      这就叫,有本事的人,自然就有脾气。
      至于这次嘛,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是国库快撑不住了,父皇才想起我这个早前犄角旮旯的儿子,把我给提出来,给他收弄钱粮丰盈国库。”
      “得了吧,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信。”
      “唉,还真是没想到,姐姐您这么看重我。”
      郡主闻言,笑了,
      道:
      “寻常民间的嫂嫂,那是长嫂如母,皇家的嫂嫂,是巴不得自家小叔子全都早夭掉啊。”
      这话说得很犯忌讳,但这里是西园,同时以她的身份,说这种话,就算传进燕皇耳朵里,燕皇大概也就一笑而过。
      “姐姐这话可说错了,长嫂如母的故事挺多了,但实际上,这民间,也多的是妯娌间的勾心斗角甚至是你死我活,这才是常态。”
      “行了行了,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跟您借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剑。”
      郡主看向随侍在一旁的七叔。
      姬成?马上道:
      “可不是这一把。”
      郡主此时身边有两把剑,一把是自小陪着自己长大保护着自己的七叔,另一把,则在京城外的大营之中。
      当世四大剑客之一……李良申。
      “那把剑莫说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我也没办法借出去。”
      姬成?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裤腿儿,
      道:
      “所以,只是来和您吱应一声。”
      郡主眼睛当即眯了起来,
      道:
      “好大的口气。”
      姬成?点点头,倒是坦然认下了,随即道:
      “姐姐,您这不还是没和我二哥成亲么,咱们,至少眼下还是朋友不是?”
      “仗打完了,我也快过门了。”
      姬成?砸吧砸吧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小六子我,就先告辞了?”
      “不送。”
      姬成?走出了西园,在西园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牌匾。
      “呵呵……”
      张公公预备的马车就在外头,姬成?坐上了马车。
      马车行使,车厢内晃晃悠悠的,姬成?的身子随之也一起晃晃悠悠。
      “说是当了我嫂子后,就要弄死我。”
      姬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自顾自地嘀咕道:
      “再聪明,终究是被家里惯坏了的丫头啊。”
      套用姓郑的以前曾说的一句话,家庭成长环境不一样。
      “啧啧………”
      姬成?品了品,
      发现郑凡以前说的很多话,事后回想起来,总能砸吧出不一样的味道。
      驾车的张公公开口道:
      “主子,咱们就直接去么?”
      “直接去,以后,咱也硬气点儿。”
      张公公马上道:
      “主子说笑了,奴才想硬也硬不起来啊。”
      “哈哈哈。”
      “主子,听说这些日子,太子殿下为楚国来使递交国书的事儿,和诸位大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呢。”
      “让他瞎忙去呗。”
      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口。
      这是京城很上档次的一家酒楼,取名叫“状元楼”。
      六年前就开了,
      但那时,
      大燕还是门阀林立,没有科举,自然也就没有状元。
      所以这状元楼,在京城人眼里,是学的那乾国人的风气。
      平日里,生意一直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在赔本赚吆喝。
      但伴随着燕国开始科举取士,去岁,燕国也有了自己的状元、榜眼和探花,这早开了好几年的状元楼,一下子就火起来了,宾客不绝。
      姬成?下了马车,走入其中。
      “哟,客官,您是住店还是用饭啊?”
      “我朋友在上头,行了,你忙去吧,不用招呼了。”
      打发开了小二,姬成?自顾自地走上楼梯。
      楼上都是包厢,其中有三个位置最正中央的包厢,从状元楼开业那会儿开始,就挂着牌子,非“进士”不得开局。
      那会儿状元楼生意不好,但这事儿也传开了,很多人都说这老板脑子昏头了,净整这些笑话。
      但随着科举一开,第一批新科进士出炉后,状元楼的这三个包厢,基本就没怎么断过。
      刚放榜后那俩月,这里经常由那些进士老爷们过来开局,而之后,其他商贾或者勋贵想来结交他们时,也会特意选择来状元楼开局。
      姬成?走到甲等包厢门口,没急着进去,而是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似乎是因为姬成?停留这里的时间太久了,守在二楼角落里应该是下人小厮的一帮人开始向这里走来。
      一直跟着姬成?的张公公这会儿也主动向他们走去,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杂家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坏了我家主子的雅兴。”
      在这京中,能用太监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小厮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真没再敢过来。
      此时,包厢内已经吵起来了。
      “胡正房,不是你给我下帖子么,说今日是你三十生辰酒,特来请我一聚。”
      “不是我,再说了,我三十生辰酒前俩月就过了,那会儿前线战局不明,我怎么敢操办这些。
      我是收了刘楚才的帖子,说是前日刚纳了一妾,请我来聚聚。”
      “你才纳妾了呢,我家那位河东狮怎么可能让我纳妾,我是收到老秦的帖子,说是搞来一些好酒,让我过来一起尝尝。”
      一屋子里,可都是去岁的进士老爷。
      因为是燕国第一科进士,且大多出自寒门,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
      出京外放的暂且不提,他们这些留京的分散在各个衙门的,自然会本能地抱团在一起。
      乾国那边的文人士大夫,早就完成了百年的事儿,燕国这里的他们,才刚刚开始,尤其是眼下在官场上,他们还很弱小时,更需要团结。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你,也不是你,又不是你,那到底是谁请的咱们来这里一遭?”
      “是啊,到底是谁。”
      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的姬成?在此时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时间,里面十多个进士老爷的目光就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毫无意外,没人认识他。
      一来,是六皇子向来荒唐,不理政务,也不从军务;
      二来,这半年多的时间,他都在南安县城待着,想刷脸也没地方刷。
      姬成?没拿自己当外人,伸手指了指酒桌上的席面,道:
      “菜上了,酒也热了,怎么着,都不用呢?”
      姬成?走到首座的位置,没急着坐下去,而是伸手轻轻拍了拍椅子靠背。
      “敢问尊驾从何处来?”
      “可是尊驾将我等诓骗至此?”
      “这位公子,到底是何意?”
      一群质问声砸来。
      大家都明白了,很显然,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年轻的公子哥将自己等人骗过来的。
      他们怕倒是不怕,毕竟每个人身上都有官身,平日里,也不是没接触过什么王公权贵。
      姬成?没急着回答,
      而是伸手指了指站在自己对面身材瘦高的男子,
      道:
      “你是刘楚才吧,尊夫人的病,好些了么,那个病可得好好将养,切忌不可遇寒,万万马虎不得。
      别看冬日过去了,但冬春交际时,才最是容易复发的时候。”
      刘楚才愣了一下,随即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他夫人的病,是当初为了供自己读书时操劳过度留下的,当时,差点人都没了,自己也没钱抓药,正打算去将屋子里的一些书拿去卖掉换些银钱去请大夫抓些药时,没想到书轩老板却没收下他的书,反而给了他一笔银子,且帮他请来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来给自己的夫人诊治。
      这件事,他从未对外提起过,去岁高中回乡时,想去当面拜谢昔日的恩人,却不曾想那书轩竟然已经关门了,老板也不知所踪。
      所以,寻常时候朋友都笑话他惧内,但实际上,是因其心底对妻子有愧疚,哪怕如今发达了,也不愿纳妾。
      姬成?又伸手指了指那个稍显矮胖的男子,道:
      “胡正房,这才几年啊,居然就胖了这么多,想当初被诬告坐牢时,可是瘦得跟个皮包骨头一样的吧?”
      胡正房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秦箫生,令尊现在还好?地方有司没再去找麻烦吧?早就分宗几代人了,就因为受伤还有一些上等良田,就被人盯着当秦家门阀子弟去打,那些地方有司,倒真是有些吃人不骨头了。”
      秦箫生脸上也露出了骇然之色。
      “你…………”
      “对了,还有你…………”
      “啊,你是…………”
      “哈哈哈,你小子,想当初…………”
      姬成?一个一个地指过去,一个一个地打着招呼,一个一个地说着。
      包厢里的氛围,一下子凝重了下来。
      没人敢再大声呵斥,更没人敢去质问。
      一圈说完,
      每个人都点到了,也说到了。
      姬成?伸手,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
      “听说,前日太子殿下请你们去岁那一科所有留京的进士进东宫饮宴了,怎么样,东宫的酒水,好喝么?”
      没人敢回答,一来,是因为那个事关太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所有人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
      “怎么着啊,诸位可都是我大燕翘楚,我大燕的未来,我大燕栋梁,做得了华丽文章,却说不得话么?”
      这时,
      刘楚才舔了舔嘴唇,对姬成?拱手道:
      “敢问……敢问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
      姬成?略作沉吟,
      笑了笑,
      一边亲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边慢悠悠道:
      “当今圣上乃旷世明君,马踏门阀,为国取材,为寒门开晋升之阶;
      陛下所愿,乃希望我大燕英才可不计门第之嫌,不受血统之困,有才者,当为国谋事于庙堂,当牧民为善于地方。
      尔等是第一批,等春闱开始后,马上会有第二批。
      尔等,是我大燕的未来。
      我,
      姬成?,
      当今陛下第六子,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六皇子?
      他是六皇子?
      姬成?没等这些震惊的进士老爷们反应过来,就自顾自地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了。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先前在西园时郡主对自己说的话。
      她说只要她成为了太子妃,就必然会除掉自己。
      姬成?叹了口气,
      仰头,
      那时的他,
      真的很想回一句:
      如果不是父皇一直故意不把我放在盘中,
      你以为还有你们,还有你丈夫什么事儿?
      你们只看到了父皇故意打压我,把我打压得快喘不过气来,让我受尽狼狈;
      却不真的动脑子想想,
      父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真不喜欢一个儿子,随随便便打发掉也就是了,却还偏偏要对我这般狠么?
      处心积虑地,削我,压我,打我,斥我,谪我,
      呵呵,
      若不是我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脉,
      说不定我人早就没了。
      但,
      谁叫我像他呢,
      谁叫他自己也知道我是真的像他呢。
      夺嫡,
      争位,
      让老头子自己想一想,他如果下场的话,你们还有胜算么?
      你姬成朗以为当一个从师或者亲自主持一场春闱,就能成为这些新科进士的师尊了?
      就能收纳一批一批年轻官员为自己所用?
      是,
      您受累了,
      您站在那儿,扶了一下那龙门,看着那群鱼儿跃过去;
      就真的以为这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了?
      也不想想,
      这些鱼儿,
      在跃龙门之前,
      到底是谁在喂养着的。
      其实,剔除掉门阀子弟后,那些所谓的寒门,所谓的大燕读书人种子,其实并不算多,筛选出一些品性好的,提前施恩,所付出的成本和后续的收效比起来,真的是不值一提。
      当然了,也不能逮着谁就资助,白眼儿狼准有,但不能太多,否则就容易打水漂。
      他姬成?,可从不做那赔本的买卖。
      只可惜,郑伯爷此时不在这里,否则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佩服。
      郑伯爷所熟悉的那个历史里,明朝的晋党以及后世一些国家的财阀,其实也都是以这种方式去布局,从而最终达到影响朝政的目的。
      当资本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它本能地会去进行渗透和扩张,且不仅仅局限于做买卖上。
      姬成?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现如今,你们都以为我姬成?只供出了一个平野伯!
      殊不知,
      前些年我的买卖彻底铺开时,到底供过了多少人!
      一念至此,
      姬成?的目光微凝,
      扫过面前站着的这群人,
      嘴角勾勒出些许弧度,
      道:
      “诸位都是读书人,也是我大燕最会读书的一群人。
      有个问题,
      成?不才,
      想请教大家。
      那就是,
      在诸位看来,
      生恩和养恩,
      到底孰轻孰重?”
      沉默,
      沉默,
      沉默……
      终于,
      也不是谁先动了,更像是一种不约而同。
      在场十余位进士老爷各部官员,
      向着坐在首座的姬成?跪伏了下来,
      齐声道:
      “拜见恩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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