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28日，渝州市政府大楼前红旗招展。肖承功站在台阶上，望着广场中央刚刚升起的崭新国旗，仍有些恍惚。
十四天前，全国人大表决通过设立渝州直辖市的决议时，他正在万盛交接工作。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以三峡移民局局长的身份，参与这座年轻直辖市的历史进程。
34;肖局长，会议室准备好了。34;秘书小周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肖承功整了整深蓝色西装的衣领，大步走向三楼会议室。
推开门，二十多张年轻面孔齐刷刷站起来。这些都是从各部门抽调来的骨干，平均年龄不到三十五岁。
34;都坐。34;肖承功把一摞资料放在桌上，34;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三峡移民局的第一批39;开荒者39;了。任务有多重，不用我多说。34;
他展开一张库区地图，红色标记密密麻麻。34;一百二十万移民，两年内完成一期搬迁。时间紧，任务重，但再难也要干，还要干好！34;
会议室鸦雀无声，只听见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34;我提议成立青年突击队，明天就下库区。34;肖承功的话掷地有声，34;不亲眼看看，我们制定的政策就是空中楼阁。34;
散会后，小周追上来：34;肖局长，副市长办公室通知，明天上午要听取移民工作初步方案。34;
肖承功脚步不停：34;回复领导，我们全体班子成员正在基层调研，回来后第一时间汇报。34;
34;这...34;小周面露难色，34;会不会...34;
34;移民工作不是纸上谈兵。34;肖承功转头看他，眼神坚定，34;出了问题我负责。34;
次日清晨，三辆越野车驶出政府大院。肖承功坐在头辆车里，膝盖上摊开着笔记本，不时记录沿途所见。
越靠近库区，道路越崎岖，车窗外开始出现34;支持国家建设，舍小家为大家34;的标语，也有些墙上被人用黑漆涂写着34;还我家园34;的字样。
34;前面就是青木镇了。34;当地向导老陈指着远处一片依山而建的村落，34;镇上三百多户，大部分是渔民，对搬迁抵触情绪很大。34;
车刚停稳，一群村民就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汉，古铜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34;你就是新来的移民官？34;老汉声如洪钟，34;我叫张德海，在江上打了五十年鱼。你们要淹了我的家，先淹了我这把老骨头！34;
人群骚动起来，有人高声附和。肖承功示意安保人员退后，独自走到张德海面前：34;张大爷，我能去您家坐坐吗？就我们俩。34;
老汉眯起眼睛打量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干部，冷哼一声：34;随你。34;
张家是栋两层木楼，堂屋正中央供着尊龙王像，香炉里插着三炷新燃的香。肖承功注意到墙上挂满各种渔具，有些已经泛着包浆，显然年代久远。
34;看够了吗？34;张德海往长凳上一坐，34;要拆就拆，少来这套。34;
肖承功不急着说话，而是走到香案前，恭敬地上了三炷香。这个举动让老汉神色微动。
34;张大爷，我知道您舍不得。34;肖承功坐下来，声音诚恳，34;这江养育了多少代人，谁愿意走？但三峡工程是国策，建成后能保护下游几千万人免受洪水威胁。34;
34;大道理谁不会说？34;张德海拍桌，34;你们当官的知道什么？离了这江，我们算什么？34;
谈话不欢而散。但第二天清晨，肖承功又出现在张家门口，这次带了包茶叶。第三天，他带来一本相册，里面是各个移民新村的照片。
34;您看这云阳新村，专门规划了渔文化展示区，老渔船、渔网都能搬过去。34;肖承功指着照片说，34;还有这所学校，打算开设39;小小渔民39;课外班，请您这样的老把式去讲课...34;
张德海盯着照片看了许久，突然问：34;你真能保证这些？34;
34;我以党性保证。34;肖承功直视老人的眼睛，34;不仅要搬，还要搬得更好。新村会有自来水、卫生所，孩子们上学再不用划船过江。34;
老汉长叹一声，转身从里屋捧出个木匣子：34;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罗盘，江上讨生活全靠它。你要说话算话...34;
当天下午，张德海带着肖承功走遍青木镇，挨家挨户做工作。老人用当地方言说着什么，不时指向肖承功。渐渐地，紧闭的门一扇扇打开，警惕的目光变得将信将疑。
一周后，当肖承功带着满腿泥泞回到市政府时，等待他的是副市长的震怒。
34;无组织无纪律！34;副市长拍着桌子，34;上级等着听汇报，你倒好，带着人跑没影了！34;
肖承功站得笔直：34;领导，我请求先汇报调研成果，再接受批评。34;
他打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数据和手绘地图：34;库区移民主要顾虑有三点——生计问题、文化断层和补偿标准。我建议采取39;五个一39;工作法...34;
两小时后，副市长的脸色缓和下来：34;小肖啊，你确实下了功夫。但时间不等人，六月底前必须完成一期移民方案。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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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我明白。34;肖承功点头，34;但移民工作既要算经济账，更要算人心账。强推快赶容易出问题。34;
34;你呀...34;副市长摇头，却露出欣赏的目光，34;去吧，需要协调的部门直接找我。34;
接下来的日子，移民局临时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凌晨。
肖承功和同事们根据调研情况，将库区划分为十二个片区，每个片区制定个性化安置方案。
渔民集中的地方配套建设水产市场；有传统手艺的村落整体搬迁后规划手工艺街区；对故土情结特别重的老人，则承诺在新村修建34;乡愁纪念馆34;...
6月15日凌晨四点，当《渝州市三峡移民安置总体规划》最后一页定稿时，办公室突然传来欢呼声。小周举着收音机冲进来：34;批了！直辖市正式获批了！34;
所有人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大欢呼。肖承功走到窗前，东方已现鱼肚白。这座年轻的城市正在醒来，而他们，正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
34;抓紧时间休息。34;他转身对团队说，34;天亮后，真正的硬仗才开始。34;
众人陆续离开后，肖承功独自留在办公室，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当肖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这个在群众面前从不示弱的汉子突然哽咽了：34;爸，我怕做不好...34;
34;记住，儿子。34;肖镇的声音沉稳有力，34;真正的共产党人，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指挥群众，而是走在群众前面，扛着红旗
第54章 三峡移民局的日与夜[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