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人死之后,骨灰还能被用来点燃一盏灯。
那灯不叫灯,叫“阴烛”。是用死人烧尽后的骨灰,混着乌鸦的油脂,一层层揉进粗麻烛芯里制成的。据说,乌鸦是通灵之鸟,常年栖于乱葬岗、老坟林,啄食腐肉,眼见太多亡魂徘徊不去。它们的脂膏,便成了连通阴阳的引子。而死者的骨灰,则是魂魄最后残留的执念。两者相融,凝成一支支细长黝黑的蜡烛,火光幽绿,如鬼眼浮动。
我亲眼看着柳眠割开手腕。
她坐在阵眼中央,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早已不属于人间。刀刃划过腕间那一瞬,我听见自己心跳停滞了一拍。血,一滴一滴,缓慢而沉重地坠入三支阴烛的芯中。那血不是鲜红,而是泛着暗紫,仿佛早已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浸染。当第三滴血落入最后一支烛芯时,三支阴烛同时燃起。
没有“噗”的一声轻响,也没有寻常蜡烛点燃时的暖意。火焰是无声的,幽绿如深潭水底浮起的磷火,摇曳着,扭曲着,像是被无形的手揉捏成形。屋内温度骤降,墙角的蛛网瞬间结出霜花,画纸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如同有人在背后低语。
陈默站在我身后,手中掐诀,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像从地底爬出,带着腐土与棺木的气息。我听不懂那些话,但我的身体动——我的骨头在发颤,我的血液在倒流,我的意识仿佛被拉向某个深渊的入口。
然后,火焰动了。
那三支阴烛的火苗忽然拉长,像蛇一样蜿蜒而上,在空中交织、缠绕,最终幻化出三张脸。
三张……全是“归魂者”的脸。
第一张脸,是去年在城西吊死的绣娘。她生前最爱穿红裙,死后却被人说看见她赤脚走在雨夜里,头发滴着水,嘴里哼着没人听过的童谣。第二张,是前年溺亡的书生,淹死在枯井里,据说是因为痴恋画中人,日日对画焚香,最终魂飞魄散。第三张……最让我心悸——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药铺姑娘,她曾来找我问过一卦,说梦见自己走进一幅古画,再也没出来。
他们的眼睛都睁着,空洞,却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是看,是“认”。
他们认得我,仿佛我本就该在那里,本就该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归魂者……”我喃喃出声,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陈默默默点头,咒语声愈发急促。柳眠的血仍在滴落,她的脸色已近乎灰白,可她没有喊痛,也没有求救,只是死死盯着那幅画——那幅被我们挂在墙上的古画。
画中是个女子,穿素白长裙,背对世人,站在一片雾中。她脚下是石桥,桥下无水,只有层层叠叠的影子,像是无数人影在爬行。这画是我在旧货市集淘来的,当时只觉笔触奇诡,意境幽深,便买下挂在书房。可自那夜起,每到子时,画中女子的位置都会偏移一寸。起初我以为是墙湿画松,后来才发现——她在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离画框的边缘,越来越近。
而此刻,在阴烛的绿焰照耀下,那画纸竟开始鼓动。
不是风,不是幻觉。
它像一颗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跳动。
“咚、咚、咚。”
每一下,都与我的脉搏同步。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脚跟撞上香炉,铜炉倾倒,灰烬洒了一地。可那画中的女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忽然间,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画纸的内侧。
“她在……挣扎。”柳眠虚弱地说,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
陈默猛地抬手,将一张黄符拍在画框正中。符纸瞬间焦黑,边缘卷曲,化作灰烬飘落。可那画纸的鼓动非但没有停止,反
第209章 ∶阴烛[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