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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骊山地宫的汞河机关[1/2页]

一统天下的帝王 天苍山脉的苍沼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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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房宫的楠木尚未运抵,骊山北麓的幽深地宫却日夜回响着青铜的呻吟。**
     > 嬴政赤脚踏上冰冷滑腻的甬道石阶,鼻尖萦绕着浓烈的硫磺与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
     > 地底深处,巨大的青铜齿轮咬合着,发出沉闷如雷的碾磨声,带动着无数木轮、绞盘、滑车组成的庞然机括。
     > 一条宽逾三丈、深不见底的沟壑,如同大地的伤口,横亘在幽暗的地宫主殿之前。沟底,粘稠如脂、闪烁着诡异幽蓝光泽的水银,在暗渠中无声流淌,蒸腾起肉眼可见的惨白雾气。
     > “陛下,此乃‘玄冥之河,” 墨家钜子公输轨的声音在巨大的地宫空洞中带着奇异的回响,枯瘦的手指拂过青铜机关枢纽上冰冷的饕餮纹,“生者踏之,立化枯骨;亡魂渡之,永锢幽冥。此河一成,陛下万世宫寝,鬼神莫侵!”
     > 嬴政沉默地凝视着脚下那缓缓流动的、致命的银亮河流,幽蓝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如同点燃了两簇来自九幽的冥火。他缓缓抬起手,一枚沉重的“半两”铜钱脱指而出,划出一道暗黄的弧线,无声无息地坠入那水银之河。
     
     咸阳城的初冬,难得透出一丝稀薄的暖阳,吝啬地洒在章台宫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映出些许浮光。然而这丝暖意,丝毫未能穿透骊山北麓那厚重、冰冷、仿佛亘古不变的巨大封土堆。封土之下,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正在被无数双沾满泥土、汗水和血水的手,一点点从坚硬的山岩中抠挖出来,用青铜、巨石、水银和无数生命浇筑而成的幽冥国度。
     通往地宫深处的甬道入口,开凿在骊山一处隐秘的背阴山坳之中。巨大的条石垒砌成坚固的拱券门洞,门楣上阴刻着狰狞的镇墓兽浮雕,兽目圆睁,獠牙毕露,无声地警告着一切擅入者。两排身着玄色重甲、手持长戟的郎卫,如同冰冷的石雕,肃立在幽深的门洞两侧,他们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影,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压抑的恐惧。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混合了岩石粉尘、腐烂的植物根茎、新开凿泥土的腥气,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令人莫名心悸的硫磺与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丝丝缕缕地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逸散出来,钻入鼻腔,带来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
     嬴政没有乘坐步辇。他拒绝了侍从的搀扶,赤着双足,只穿着一双薄底的鹿皮软靴,一步一步,踏上了通往地宫深处的漫长石阶。石阶开凿得极为陡峭、狭窄,巨大的条石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却又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覆盖着一层冰冷滑腻的湿气凝成的薄薄水膜。每一次落脚,足底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凉和令人不安的湿滑触感,仿佛踏在某种巨大生物的冰冷粘液之上。甬道两侧的岩壁上,每隔十步便镶嵌着一盏青铜雁鱼灯,豆大的灯火在灯盏内跳跃不定,光线昏暗而摇曳,勉强照亮脚下丈许之地,更远处则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灯影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扭曲晃动,投下无数怪诞狰狞、不断变幻的巨大阴影,如同无数蛰伏在黑暗中的幽冥鬼物,正无声地注视着这位闯入冥土的人间帝王。
     那硫磺混合金属的刺鼻气味越来越浓烈,几乎凝成实质,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甬道深处,一种低沉、浑厚、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闷雷,又如同沉睡巨兽的鼾声,贴着冰冷的岩石地面和墙壁,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地震动着每一个人的耳膜和胸腔。那是庞大机械运转的声音,是青铜在呻吟,是巨木在哀嚎,是无数人力在推动命运之轮发出的、沉重到令人绝望的碾压声。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的景象,足以让任何第一次目睹的人瞬间失去语言能力,陷入灵魂的战栗。
     这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地底空洞!穹顶高悬,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之上,仿佛支撑着整个骊山的重量。无数根粗壮得需数人合抱的巨型木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灵神之足,深深扎入地底,又笔直地刺向幽暗的穹顶,支撑着这片被人工掏空的地下世界。地面上,是更加令人震撼的景象——无数巨大、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青铜构件、木制齿轮、绞盘、滑车、杠杆、绳索……相互咬合、联动、纠缠,组成了一座庞大得超乎想象的机械丛林!
     巨大的青铜齿轮,直径超过两丈,边缘是锋利如斧刃的齿牙,表面布满了饕餮、夔龙等狰狞纹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沉重的青光。它们被固定在粗大的青铜轴杆上,由下方如同蚁群般蠕动的人力驱动着,缓慢而沉重地旋转着。每一次齿牙的啮合,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巨响和沉闷如雷的“咔哒”撞击声!粗大的、浸泡过桐油和松脂以防腐的巨木制成的轮盘、杠杆、支架,如同巨兽的骨骼,在青铜的咬合带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手臂粗细的麻绳、坚韧的牛筋索、甚至泛着冷光的青铜链索,在滑轮的引导下绷紧、松弛,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牵动着远处黑暗中更庞大的未知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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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千上万的刑徒、工匠、奴隶,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在这座巨大的死亡机械中蠕动。他们大多赤着上身,仅着破烂的犊鼻裤,瘦骨嶙峋的脊背上布满鞭痕和汗渍。有的在奋力推动巨大的绞盘,肌肉虬结如铁,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号子;有的匍匐在巨大的木轮之下,用肩膀死死顶住防止其滑动;有的攀爬在摇摇欲坠的竹制脚手架上,用青铜凿斧小心翼翼地修整着巨大的青铜构件;有的则如同工蚁,在狭窄的缝隙间艰难穿行,传递着沉重的工具或零件。监工们如同凶戾的鬼差,手持浸过水的皮鞭或沉重的木棍,在人群中穿梭,冰冷的呵斥声和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爆响此起彼伏,混合着刑徒们压抑的痛哼、粗重的喘息,以及机械运转的永恒轰鸣,构成了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空气污浊不堪,弥漫着浓重的汗臭、血腥、桐油、松脂、金属锈蚀以及那股无处不在、越来越浓烈的硫磺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昏暗的光线来自高处悬挂的、巨大的青铜火盆和无数镶嵌在岩壁上的油灯,火焰在浑浊的空气中跳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影憧憧,如同鬼域。
     嬴政对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越过嘈杂的机械丛林和蠕动的人群,死死地钉在地宫主殿前方那更加幽深、更加令人心悸的所在——
     一条宽逾三丈、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如同大地被神灵的巨斧狠狠劈开留下的恐怖伤口,横亘在幽暗之中,将主殿所在的区域与外界彻底隔断!沟壑的边缘,是巨大条石砌成的、光滑陡峭的垂直石壁,一直向下延伸,隐没在下方深沉的黑暗里,仿佛直通九幽地狱!
     而在这深沟的底部,流淌着的,不是水。
     是水银!
     粘稠如融化油脂般的银白色液体,在幽深暗渠中无声地、缓慢地流淌着。它反射着高处火盆投下的、摇曳不定的幽光,呈现出一种诡异、妖冶、令人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幽蓝色泽!无数细小的气泡从粘稠的液体底部升腾而起,在表面无声地破裂,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带着致命甜腥气的惨白色雾气!那雾气如同拥有生命,丝丝缕缕,袅袅上升,在沟壑上方形成一层半透明的、不断扭曲变幻的惨白纱幕,使得沟底那幽蓝的“河流”更加朦胧、更加神秘、也更加致命!浓烈的硫磺和金属气味,正是从这“河流”中蒸腾而出,源头在此!
     “陛下,” 一个苍老、沙哑,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金属般冷硬质感的声音,在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中清晰地响起,如同鬼魅的低语。说话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嬴政身侧三步之外。他身形异常枯瘦矮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麻短褐,与周围奢华森严的环境格格不入。唯有一双眼睛,深陷在布满皱纹的眼窝里,却亮得惊人,如同古井中投入的两颗寒星,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冰冷智慧光芒。他便是墨家最后的钜子,也是这座地宫无数致命机关的缔造者——公输轨。他枯瘦如鸟爪般的手指,缓缓拂过身旁一个半人高的、由无数复杂青铜构件咬合而成的枢纽控制台。控制台表面,一只巨大的青铜饕餮兽首狰狞地凸出,兽口大张,獠牙毕露,仿佛随时会择人而噬。公输轨的手指划过饕餮冰冷的纹路,声音在巨大的地宫空洞中带着奇异的回响:“此乃‘玄冥之河,以大地之精(汞)、玄黄之魄(硫磺等物)融炼而成。生者踏之,立化枯骨;亡魂渡之,永锢幽冥。此河一成,陛下万世宫寝,鬼神莫侵,永绝后患!”
     嬴政没有回应。他如同凝固的雕像,沉默地伫立在深沟的边缘,距离那翻滚的惨白雾气仅一步之遥。幽蓝诡异的水银光芒,清晰地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如同点燃了两簇来自九幽深处的、冰冷的冥火。那光芒在他眼中跳跃、流转,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生与死的界限,永恒与寂灭的奥秘。他身上玄色的锦袍,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衣襟边缘微弱的金线反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绝的轮廓。硫磺与水银混合的剧毒蒸汽,带着刺鼻的甜腥味,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他却浑然不觉,仿佛早已超脱了凡俗肉身的束缚。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右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玉石般的冷硬光泽。一枚沉重的“半两”铜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那铜钱边缘并不规则,带着新铸的毛刺,中心方孔透着幽暗。这是帝国权力的象征,是横扫六合的见证,是无数人赖以生存又为之殒命的根源。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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