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漕运核销册》,像一块冰,冻住了沈素心的指尖,寒意却顺着血脉,烧成了一团复仇的烈火。
汪以安看着她那副决绝的神情,心中震撼,却也充满了担忧。
“素心,这里太危险,我们……”
“不,”沈素心头也不抬,翻开了账册的第一页,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被无数细密的数字填满,“这里,现在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
她说着,从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了一把小巧的紫檀算盘。
“啪!”
算盘落在积满灰尘的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这间沉寂了数十年的坟墓。
这一夜,档案库那扇破旧的木门,再也没有打开。
汪以安守在门外,只听见里面算珠拨动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沉稳有序,到后来的越来越快,越来越急!那声音,如狂风暴雨,如万马奔腾,激烈得仿佛不是一个人在算账,而是一支千军万马,正在纸上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厮杀!
他无法想象,在那片黑暗中,那个纤弱的女子,正在经历着什么。
烛火,一根接着一根地燃尽。
直到天边泛起第一丝鱼肚白,那狂风骤雨般的算珠声,才戛然而止。
“吱呀——”
门开了。
沈素心走了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眸子,却亮得吓人,仿佛有两簇鬼火在熊熊燃烧。
她将手中那本账册,翻到了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个毫不起眼的条目,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疯狂与兴奋。
“找到了。”
汪以安凑过去一看,那是一笔记录在册的漕运银两,数目巨大,用途是“修缮河道,抚恤灾民”。
“这笔钱有问题?”
“何止是有问题!”沈素心冷笑一声,指尖点在那一行的末尾,“这笔钱,根本就不存在!”
她将账册翻到另一页的库房存根,“你看,同一时间,所有记录在案的银两出入,都对得上号,唯独这一笔,像个幽灵一样,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它根本没有进入国库,却被人做账,从国库里‘支出去了!”
一笔幽灵漕银!
汪以安倒吸一口凉气!他瞬间明白了,这正是构陷沈惟贪墨的“铁证”!
“是谁干的?”
沈素心指着那笔账目下方,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仓场侍郎,王德发。”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李嵩最忠心的一条狗!”
……
傍晚,仓场侍郎府。
与户部档案库的腐朽破败不同,这里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王德发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在后花园里欣赏着刚运来的太湖奇石,听闻户部新来的沈主事前来拜访,脸上顿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什么沈主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女人罢了,让她在外面等着!”
可没等下人把话传出去,沈素心已经带着汪以安,径直走了进来。
“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沈素心看着满园的奇珍异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看来,仓场侍郎,是个肥差。”
王德发脸色一沉,挥退了小妾,不悦道:“沈主事,你这是什么意思?擅闯本官府邸,还口出狂言,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法度?”沈素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王大人跟我讲法度?好啊,那我就跟大人,好好讲讲这法度。”
她从袖中,取出几页抄录好的纸,轻轻放在石桌上。
“嘉靖三十四年,秋。有一笔三十万两的漕银,号称用于治河,却无影无踪。王大人,这笔账,是你签的字吧?”
王德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故作镇定地拿起那几页纸,扫了一眼,随即嗤笑一声,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一派胡言!不知从哪里抄来的陈年旧账,就想来讹诈本官?沈素心,你是不是在档案库里待傻了?!”
他往前一步,凑到沈素心耳边,阴狠地压低声音:“我劝你,别给脸不要脸!有些东西,不是你这种小角色能碰的!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汪以安脸色一变,立刻挡在了沈素心身前。
沈素心却轻轻推开他,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笑得愈发灿烂。
“王大人,您别急着否认啊。”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听说,您去年在京郊西山,新修了一座三进的大宅子,很气派啊?”
王德发脸色一僵。
沈素心继续笑道:“那宅子的地基,用的是上好的青石吧?巧了,嘉靖三十四年,那批失踪的漕银,据说就是用来买青石修河堤的。您说,这天底下的事,怎么就这么巧呢?”
王德发的额角,开始渗出冷汗。
沈素心死死地盯着他,声音陡然转冷,字字如刀!
“我还听说,你那宅子大门的镇宅石狮,雕工精湛,威武不凡。那石狮子的底座花纹,跟当年号称在运河上‘意外沉没的几艘官船船舷上的雕花……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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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也只是巧合?!”
“轰!”
 
第106章 火烧档案库?[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