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的积雪在暮色中泛起月白微光,司马宗一鹤氅上的北斗绣纹正如晨露般缓缓消融。他屈指弹落袖口冰晶,那碎裂声竟与百里外道观的晨钟暗合,清越中透着岁月的苍凉:34;小友跋涉千里上琼山,总不会只为看老道闭关吧?34;
凌天负手而立,净罪戒尺在袖中轻颤:34;特来送道主最后一程。34;
司马宗一眉梢微挑,却很快恢复平静:34;哦?何出此言?34;
34;晚辈替道主疗伤时,便察觉天人寿元将尽,已有天人五衰之象。34; 凌天凝视着道主鬓角新添的霜色,34;您以纯阳修为强行压制衰老,续了三十日阳寿 —— 如今,该是油尽灯枯了。34;
罡风骤起,吹落司马宗一的青玉发带。老道主闭目沉默,再睁眼时,瞳孔已蒙上一层浑浊的翳色:34;你既知我强续阳寿,可知道为何独独在此时允你入禁地?34;
34;道主想借晚辈之手兵解魔刀、超度邪尸,更想以闭死关之名,逼弟子们独当一面。34; 凌天望着道主衣袂间若隐若现的寿纹,声音轻缓却笃定,34;如此,您才能放心坐化。34;
司马宗一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释然与沧桑:34;凌小友果然通透。34; 他抬手拂过鹤氅上的残血,34;魔神心脏与魔刀皆入你手... 不知是天道庇佑,还是劫数将至。若有一日你踏碎正邪界限...34; 道主目光骤然锋利,34;望你记得,这世间苍生。34;
司马宗一望着翻涌的云海,忽而叹息:34;原以为... 会是星衍送我最后一程。34;
凌天凝视着道主掌心的玉简,轻声道:34;您心里念着的,始终是那位大弟子吧?34;
老道主指尖拂过玉简边缘,罕见地露出苦涩。他将灵力注入玉简,光幕中顿时浮现出泛黄的画面:晨光里,身着月白道袍的中年道人踏碎草叶上的露珠,怀中抱着啼哭的婴儿;画面流转,道人握着孩童的小手教他写 34;道34; 字,在演武场手把手喂招,又在雪夜为少年披上染霜的鹤氅。最终画面定格在观门前 —— 青年修士跪倒在雪地上,额角磕出血痕:34;弟子恳请师尊成全,玄璃她... 已在玄鲸城等了三年。34;
34;这泥偶,是他七岁时捏的。34; 司马宗一震碎玉简,露出里面巴掌大的道童像。粗糙的泥人额间,一点朱砂赫然醒目,正是独身道弟子入门时所点的守宫砂,34;他说未来要做独身道的道主,要让独身道的清名传遍三千界。34;
凌天接过泥偶,触感冰凉却带着岁月的温度。道主忽然笑了,笑得白发乱颤:34;本座自诩勘破七情,却在那小子叩首时,想把他藏进后山,永远不让他看见红尘烦扰。34; 他袖中逸出一缕灵气,轻轻拂过泥人裂痕,34;原来天道最狠处,是让断情者偏生有了慈父心。34;
琼山巅的星斗忽然凝固成璀璨的琥珀,司马宗一的道体开始析出点点清辉,如碎玉般簌簌飘落。他道袍上的周天星图逆时针飞转,每一道星轨都泛着温润的光泽,那是羽化前与天道最后的共鸣:34;凌小友,且与老夫说 —— 你所求之道,唤作何名?34;
凌天望向漫天星斗,指尖轻轻摩挲着怀中的泥偶,良久开口:34;晚辈尚在红尘中摸索,不敢言 39; 道39;。但若非要一言以蔽之...34; 少年目光灼灼,语气里带着破茧的决然,34;便叫快哉道。34;
34;快哉道?34; 司马宗一挑眉,眼中泛起赞许的微光。
34;正是。34; 凌天负手而立,衣袂被罡风鼓起,34;惺惺一梦中,红尘万事皆成空。正邪不过是世人戏言,仙魔也逃不过黄土一抔。34; 他望向云海深处,声音清亮如钟,34;与其困于是非成败,不如笑饮风雪,行我所行。世人笑我疯癫,我笑世人拘于俗念 —— 人生匆匆数十载,管他正道邪途,唯求无愧于心,快哉如风!34;
司马宗一仰天大笑,笑声震得琼山积雪簌簌而落。他的身形在笑声中逐渐透明,化作万千光点融入天地:34;好!好个快哉道!34; 老道主最后望了眼凌天掌心的泥偶,指尖轻轻点在凌天眉心,34;望你始终如这般... 不羁如风。34;
话音未落,司马宗一已化光消散。他坐化之处,一株冰晶桃树破土而出,虬结的枝桠上挂着一块木牌,笔锋苍劲如松:
【此处醉卧 司马宗一】
凌天解下腰间兽皮酒囊,琥珀色的南疆烈酒倾洒在树根处。奇迹般地,酒液触及冰土的瞬间,催开三朵晶莹的优昙花,花瓣上流转着道主生前的星辉。山风掠过桃树,满树冰花竟发出清越的共鸣,奏出一曲《逍遥游》—— 正是当年司马宗一在晨课上,手把手教给星衍的第一支道曲。
远处,独身道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钟声里少了几分清寂,多了些许人间烟火的温热。凌天望着冰晶桃树上的木牌,忽然轻笑出声 —— 或许这天地间的道,本就不该只有一种模样。
雪愈加大了,却掩不住桃树下那坛酒
第185章 快哉道[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