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德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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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死你个老东西……”
“我还钱,过两天就还,求求你们……”
“呸,你拿什么还……”
砍柴回来的宝儿见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嘲讽打骂之间,一个瘦弱蹒跚的身影跌倒在地。
“你们快走,别欺负我爷爷!”宝儿三两步冲上前去,奋力推开上门找事的这群人,“你们快滚!”
好不容易推开了一丝缝隙,宝儿赶紧扶起摔倒的爷爷。
“你们再欺负我爷爷,我见一个打一个!”
为首的见宝儿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身子骨瘦的不行,横眉竖眼甩着胳膊上来,“来呀,两个一起打!”
“给我滚!快滚!”宝儿摸起柴刀冲上去。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挑事的人急急退了几步,甩了个白眼走了。
“爷爷,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着,他们下次再来,我照样赶跑他们,我不怕。”
宝儿扶着爷爷进屋休息,爷孙俩住的屋子破旧不堪,连张椅子也没有,唯一能坐着歇脚的地方,只有屋角那张砖石堆起来的床了。
“宝儿,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还小,不能被牵连一辈子啊。”爷爷拍着宝儿的手背叹了口气,“爷爷跟王老三说了,你跟他走,运气好遇见个好人家,日子还能好过点。”
宝儿一听爷爷要送他走,赶紧跪下了。
“爷爷我不走,我长大了,能砍柴贴补家用,门外那些柴,我待会就去卖了换些吃的回来。”宝儿紧紧抓住爷爷的手,“爷爷,我要一直陪着爷爷,爷爷不要赶我走。”
爷爷闭上眼,他不忍心看宝儿,是他对不起宝儿。
如果不是他教子无方,养了个不孝子,又怎会连累他的宝贝孙儿。
宝儿他爹的名声,在十里八村已经坏透了。
“宝儿……”爷爷只是紧紧握住宝儿的手,说不上半句话,他也舍不得啊,“爷爷不想再看你过这种日子了,你爹留下的债,不该你偿还。”
“章老头在吗!”
王老三在屋子外面喊了一声,屋子太破旧,他不想进去,谁知道这破屋子什么时候会塌下来。
“在的在的,这就来了。”
爷爷起身往门口走去,宝儿赶紧抱住爷爷的腿。
“爷爷,我求求你了,不要把我送走,不要啊爷爷。”
“哟,演什么爷孙情深的戏码呢,时间不早了,跟我走吧。”王老三轻嗤一声,他背后的壮汉上来抓人。
“爷爷我不走,求你了!爷爷!爷爷!不要把我送走!”
壮汉哪管的宝儿苦苦求饶,他一把抓起宝儿就跟抓小鸡一样,宝儿叫喊踢打,他也不怕,一手抓着宝儿的双手,另一只手抓着宝儿的双腿,直接将宝儿横过来,连绳子都不用。
王老三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这么对他的孙子,爷爷心里难受,但也没有办法,他侧过身去,狗搂着背咳嗽两声,“走吧。”
爷爷背过去抹了把眼泪,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好啊。
“爷爷!爷爷——”
宝儿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了,爷爷才转过身来紧走两步,朝着王老三离去的方向张望,一点背影也看不见。
“宝儿……”爷爷念叨着孙子的乳名,拖着他带回来的柴火,一步一步进了四面漏风的屋子。
……
“大哥,这小子你打算送到哪啊?”
王老三斜了一眼关着宝儿的屋子,冷哼一声,“那小子瘦不拉几的,也买不了几个钱,有没有人家要都不知道。又吵脾气又臭,别到时候惹怒了主子搞得老子里外不是人。”
“我看他年纪虽小,但脸蛋还不错,要不养几年,然后送去芳华鸳?”
芳华鸳收人的价格,可高了,长得越好看,价格越高。
“你养?”王老三白了一眼,“他爹以前没少招惹老子,父债子偿,老子能让他去享福吗?”
“那,还有别的去处?总不能直接把他埋了吧。”
王老三冷冷一笑,心里早有主意。
“老子前段时间摸到点门路,给他送进宫去,有他受的,他就是玉皇大帝心尖上的一块宝,老子也让让他变成一棵草。”王老三搓了搓双手,“若这小子有点福气,能跟个有权势的主也不枉费章老头一番苦心了,只不过进了宫,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三天后,宝儿被安排送进了宫。
宝儿盯着那群面无表情举止奇怪的人,暗暗找机会逃跑,然而那群人直接拖着他进宫,将他绑在一个架子上,屋子很小很暗,宝儿的嘴被堵上了,喊也喊不出来。
“小乖乖,以后你就跟着我了。”一个年近中年的男子摸了摸宝儿的脸。
宝儿见那人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十分恭敬,他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要……
宝儿拼命摇晃脑袋,泪水噙满了眼眶,他拼命扭动着身子想逃,手腕磨破了皮也无济于事。
“小乖乖,忍几天就不疼了。”
宝儿不知在暗房里待了多久,再见到那人的时候,宝儿听周围的人都叫他“许大人”,行礼的时候,宝儿看到他旁边也跪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悄悄转过头去,看到那人跟自己的年纪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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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和琴歌成了兴庆宫总管许忠的徒弟。
……
“宝儿哥哥,你怎么又坐在这里发呆啊。”
闲下来的时候,琴歌喜欢找宝儿说话玩耍,但宝儿总是坐在屋子里发呆,整日闷闷不乐的,也不说话。
在一起待了三个月,除了公公教导礼仪的时候,琴歌就没听宝儿说过一句话。
“宝儿哥哥,我想请你帮个忙。”琴歌轻轻扯了扯宝儿的袖子。
宝儿抬眸看向琴歌。
“你跟我来。”琴歌知道,宝儿这样就是答应了,他拉着宝儿,跑出了教习所。
琴歌只比宝儿小几天,但性子截然不同,琴歌贪玩,经常偷偷跑出教习所玩。
宝儿见离教习所越来越远,不由得皱眉。
许大人说了,在出师之前,他们不能乱跑。
如果被他抓住了,顶多挨一顿板子。
但若是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小命就保不住了。
“宝儿哥哥,在这里。”
琴歌拉着宝儿一路跑到了御花园,宝儿皱眉,琴歌玩的够远的,他顺着琴歌指的方向看过去,树下一只小鸟,再一抬头,树上有个鸟窝。
“宝儿哥哥,我不会爬树,你帮我送小鸟回家好不好啊。”
“闲事管的真远。”宝儿一甩手,转身就走。
“宝儿哥哥。”琴歌赶紧拦住宝儿,拉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好不好嘛宝儿哥哥,你看它孤零零在下面多可怜,它爹娘还等着它回家呢。”
宝儿心头一颤,他睨着琴歌,又转头看向那只鸟。
“就这一次。”
宝儿一手拖着小鸟,一手攀着树干爬上了树,他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放回了鸟巢,手一松轻轻松松跳了下来。
“谢谢宝儿哥哥。”
宝儿和琴歌一转头,就见宫道上停着一溜仪仗,宫女们各个低垂着脑袋,当首站着一个粉刁玉琢的小娃娃,一身好看的衣裳,却板着张脸。
宝儿知道,最怕发生的事发生了,他飞快地搜索许大人教过的话,拉着琴歌跪下行礼。
“奴才叩见顺澜公主殿下。”
温文澜“唔”了一声,正要叫他们起来,宫道那头风风火火跑来一人,气都还没喘上了就跪着求饶。
“这两个奴才无意中冲撞了公主殿下,还望殿下恕罪,老奴这就带他们回去。”许忠转过头怒斥,“你们两个,谁准你们乱跑,还冲撞了公主殿下!”
“本公主要带他们回影月殿。”
“啊?”许忠一下没反应过来,“公主殿下,他们还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不懂就学,本公主亲自教。”
“公主殿下,他们都还小,若要在公主身边伺候,还得再学个几年才行啊。”许忠又喜又恼,“公主殿下,奴才身边还有能干的人,奴才给您送去影月殿。”
“就他们。”
“公主殿下……”
“许忠!”
宝儿和琴歌跟着温文澜回了影月殿。
如果不是稚嫩的声音就在耳边萦绕,宝儿根本不敢相信,那样严肃坚决的语气,出自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女孩。
在这之前,宝儿从未在宫中走过,最多也就跟着许大人的步子,在六尚里面转转,影月殿他听说过,但从未来过。
听说顺澜公主是女皇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也是最小的公主。
进了影月殿,一股暖意伴清香从脚底涌上全身,脚下踩着软和的地毯,余光所到之处,尽是数不清的华贵。
宝儿和琴歌一直随着顺澜公主进了内殿,顺澜公主上了座,他们赶紧跪下,宝儿低着头,只看见好多双脚在顺澜公主身边走动,她们脚上的鞋子,是他从未见过的精致好看。
“抬起头来。”
宝儿发现,顺澜公主身上的衣物已经换了一件,还是很好看,很精致。
“从今日起,你们就留在影月殿伺候了,有不懂的可以问殿内的其他宫女,冬樱冬棱跟在本公主身边有一段时间了。”温文澜端坐着,视线定在宝儿身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进宫之后,就是宫里的人了,不过是一个称呼,公主觉得顺口就好。”说着,宝儿深深一叩首,“请公主赐名。”
温文澜又看向琴歌,“你呢?”
“请公主赐名。”琴歌也是深深一叩首。
“大胆奴才,居然让公主取名!”冬棱呵斥道。
“既然成了本公主的人,本公主赐名也是应该的。”温文澜抬起手,示意冬棱不必在意,“只不过得了本公主的赐名,就再也回不去了,以后就只有两条路,一是留在本公主身边,二是乱棍打死扔出宫去。”
宝儿抿了抿唇,下定决心,“多谢公主。”
温文澜想了一会儿,“你们都是许忠的徒弟,本公主抢了他的人,也该有点表示,就赐你们姓许。”
深处宫中,当少说多做,有些话不该说就不要说,不言不语,方能安生。
“不语。”温文澜先指了宝儿,又指向琴歌,“不言。”
“奴才叩谢公主殿下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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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德女皇请了大将军白武言给温文澜当师父,温文澜每日卯正起身习武。
许不语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看着练习的师徒俩,白大将军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发光,好漂亮,好威武。
温文澜坐在树下休息,她瞥见廊下柱子后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再顺着那边的视线看过去,师父白武言正在耍一套枪法,威风霸气。
白武言过来休息的时候,温文澜站起来行了一礼,“师父,顺澜每日独自习武,难免孤单,可否让顺澜找一人来陪伴,师父不在宫里的时候,顺澜也好有个能过招的人。”
白武言觉得温文澜说的不无道理,况且他教给温文澜的武功,并非独门秘籍不可外传。
公主有心习武,这是好事。
“行,公主安排便是。”
每日早晨练武结束过后,便会有夫子上门教习,宫中有专门为皇子公主设立的读书学习之所,但载德女皇不让温文澜去。
结束了早上的学习,午膳过后稍事休息,下午继续,直到申时之后才结束。
温文澜毕恭毕敬地送走了夫子之后,不语手脚利索撤了桌面上的文房四宝,一转身,温文澜站在跟前,不语吓了一跳,赶紧让开来。
温文澜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冬樱端来温水给温文澜净手。
“不语,从明日起,你每日陪本公主一同练武,当然,本公主是觉得练武苦闷,你只是陪练而已。”温文澜擦干净手,冬棱又取了霜膏给温文澜涂上按摩,“每日功课的时候,你和不言轮番为本公主研磨递书,记住了吗。”
“是。”直到温文澜用晚饭去了,不语都没回过神来。
也就是说,他可以跟着公主学武识字了!
……
不语跟了顺澜公主好几个月了,早就到了能近身伺候的位置,除了沐浴更衣的时候,他和顺澜公主几乎形影不离。
但这几个月,不语从没见顺澜公主笑过,也没见她与其他的皇子公主来往,更有时候一天也听不到公主说上一句话。
顺澜公主每日除了习武,就是跟着夫子学习,有时候会去御花园走走,或者去御书房接受女皇陛下的教导。
“不语,陛下又爬到树上去了,你快去看着。”
冬棱急匆匆跑来,不语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进了小花园。
偌大的影月殿,除了公主殿下就只有他会爬树了。
不语三两下爬到了上去,他扶着树干守在顺澜公主旁边,防止公主一个不小心掉下去。
“公主今日又在看什么景色?”不语没有说着什么树上危险的话,也没催促公主下去。
“我听闻,大皇兄要娶亲了。”温文澜眨了眨眼,“本公主想下去了。”
不语等着顺澜公主继续说下
番外01 不离不弃(许不语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