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那穿堂风里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吹灭一般。那风像极了破风箱,发出呼呼的声响,使得烛火忽明忽暗,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
张希安穿着一双皂色的官靴,缓缓地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他的脚步很轻,似乎生怕惊醒了什么。然而,当他的靴尖碾过青石板上未干的血渍时,还是发出了细碎的“吱呀”声。
他的左手紧紧攥着半块冷掉的炊饼,那炊饼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了。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和不安。
终于,他走到了供桌前。他停住脚步,凝视着桌上的烛台和贡品,然后猛地抬起右手,狠狠地拍在了供桌上。
这一拍,力道十足,震得烛台都摇晃了起来。烛火也随之跳动,墙上的人影被扯得歪歪扭扭,仿佛也在颤抖。
“春香楼?”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仿佛被这三个字击中了一般,脚步也猛地停住。他的喉结微微颤动着,似乎是被这深夜里突然冒出来的名字给噎住了,就像被一颗石子硌到了牙齿一样。
“房管东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春香楼吧?”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后窗就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就像是一道惊雷,震得梁上的积灰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洒在了供桌的血指纹上。
捕快们都低着头,沉默不语,他们手中的铁尺和锁链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有些刺耳。张希安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了队伍末尾那个年轻捕快的脚尖上。
那个年轻捕快的鞋尖上沾着一些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刚从街坊家跑回来的。张希安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34;一个个的,倒都是会享受的。34;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刃,34;田家灭门案,街坊四邻倒比县太爷还沉得住气?连个看热闹的都没有?李二!34;
34;小的在!34;李二往前跨了半步,皂隶服的下摆沾着暗褐色的痕迹,不知是血还是泥。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34;回大人,小的方才问了西头王屠户家的婆娘......34;
烛火在粗陶灯盏里噼啪跳了两下,将张希安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像柄斜插的刀。他攥着的账本边角卷起,纸页上34;三分利五分息34;的字迹被烛油晕染成模糊的血斑,34;啪34;地一声拍在榆木案几上时,惊得梁上的蝙蝠扑棱棱飞起,撞翻了案头半盏冷茶。
李二的后背瞬间绷成张弓,皂隶服领口的汗渍洇成深灰,喉结上下滚动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34;回大......大人,小的昨日去东巷查访,刘寡妇家的门还挂着锁。隔壁王屠户说,半月前刘寡妇的小儿子出痘,烧得直说胡话。刘寡妇揣着卖铜盆的七钱银子去田府求借,田账房拨了算盘珠子:39;本五两,先扣两成利,实给四两。39;34;
34;四两?34;张希安的指节叩得案几咚咚响,34;本五两,利一两,倒要她四两当本钱?34;
李二慌忙点头,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砖上:34;刘寡妇把陪嫁的鎏金铜盆押了,那盆还是她嫁过来时娘家给的。谁知道半月后去赎,田家说利滚利要算七两——每日三分利,利再生利。34;他声音发颤,34;刘寡妇跪在田府门口,额头磕出血,怀里还抱着出痘的孩子。田护院拿马鞭抽她腿肚子,骂39;穷鬼也配讲道理39;。34;
34;后来呢?34;张希安扯松了官服领口,喉结动了动。
34;后来......34;李二喉头发紧,34;第三日夜里,刘寡妇家的茅屋着了火。有人说看见田家的护院举着火把从巷子里出来,可官府去查,只说是烛火引燃了柴堆。孩子没救下来,刘寡妇疯了,现在还在城隍庙后头疯疯癫癫地唱39;利滚利,债咬人39;......34;
堂外的更鼓敲过三更,风卷着纸钱灰从门缝钻进来,落在供桌上那叠状纸上。张希安伸手按住状纸,指腹蹭过34;田记印子钱34;几个字,墨迹未干,像是刚递进衙门的。
34;街坊都哑巴了?34;他突然起身,官靴碾过地上的碎瓷片,发出刺耳的声响。案头的惊堂木被他抄起,重重拍在供桌上,震得烛台晃了晃,将墙上悬着的34;明镜高悬34;匾额影子扯得支离破碎,34;杀十一口人,从老的到小的,连鸡窝里的芦花鸡都没惊飞?34;
李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院中,薄皮棺材上的草席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渗着暗红的草纸。最小那具尸身的红绳还系在腕上,褪成了淡粉色,在月光下像道未干的血痕:34;小的今早去南头问张木匠,他说昨夜亥时正听见田府那边有动静,像是拉重物的车轱辘响。可等他披衣出去,只瞧见田府大门关得严丝合缝,连个鬼影都没......34;
34;够了!34;张希安厉声喝道。
李二突然跪了下来,皂隶服膝盖处蹭到地上的血渍,34;大人明鉴!小的今日去了南头赵木匠家,他说昨夜亥时三刻正听见田府大门响,像是有人抬着什么重物进去。可等他披衣出去看,大门又关得严严实实。再后来......34;他喉头哽住,34;再后来就听见哭声了。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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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重物?34;张希安眯起眼,34;莫不是田家自己人抬的?34;
李二摇头:34;田府下人今早都跑了,小的去的时候,灶房里还剩半锅没煮熟的粥,锅底结着层黑垢——像是连着熬了三夜。34;
张希安突然转身,袖中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忽地一暗。他盯着李二发颤的睫毛,声音缓和了些:34;你方才说仵作......34;
34;回大人!34;李二猛地抬头,眼眶发红,34;县里的老仵作姓周,三年前他娘犯了咳喘,周仵作拿不出药钱,就跟田家借了十五两。田家的算盘珠子崩脸上了——二分利,每月初一送利钱,说好了第二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连本带利还清。34;
34;二月二?34;张希安嗤笑一声,34;那老东西的娘可是没到二月二就没
第475章 算盘与验尸[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