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慈代替阿信,从警方法医那里收敛回欢欢的尸体,并全权操持起她的葬礼。整个过程简单,却不失庄重,方方面面都透着对逝者的尊重和缅怀。不眠不休忙了两日,在一个清冷的上午,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孩终成一捧青灰。而躲藏多日的阿信也终于出现在镶刻着欢欢照片的新墓前,为她做最后的送别。
阿信抱着墓碑,像是抱着自己的爱人,沉默了一阵,然后下山,来到了养父谢天慈的身边。谢天慈正抽着烟,远眺密林上方的一团黑烟出神。
阿信轻声说了声:“谢谢!”
谢天慈拍了拍阿信的肩膀,算是回答。谢天慈转身向车子方向走,却发现阿信没有跟上来。谢天慈又回到了阿信身边,瞅着这个年轻人,知道他有话要说。可阿信还是低着头,仿佛真相的重担将他压得喘不过气。谢天慈心中有些难过,他搂过阿信的肩膀,继续看那一团不散的黑烟。
谢天慈问:“这两天你都做什么去了?”
“我窝起来,查汤宝在暗网里保持的数据去了。”阿信答道。
谢天慈片刻一惊,随即用不经意的语气问道:“你都查到了什么?”
“我只查到了一个接收洗钱的境外账号,但账号所属人还不知道。”
“这个需要境外所在国的配合。”谢天慈道。
阿信点点头。
谢天慈沉默会儿,突然问道:“你觉得不管你查到了什么,会对你的生活有任何影响吗?”
阿信想了想,摇了摇头。
“那你下一步又有什么打算呢?”
阿信又摇了摇头。
“继续这种生活?谢天慈追问。”
阿信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
谢天慈缓和下语气:“我希望你能从这一切中走出来,叫真相也好,叫诅咒也罢,将这一切都抛下,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阿信边想谢天慈的话,目光边追随着那片黑烟,一直延伸到山脊的后面。
“我准备离开了,去厄瓜多尔,南半球,距离加拉什么斯群岛近,永久移民。”谢天慈的声音透出了轻松和欢喜。
阿信有些惊讶,他顺着谢天慈引出的新话题说:“加拉帕格斯群岛,达尔文去过那里,写了进化论。”
“对,进化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阿信问。
“不,是我们,离开这座古城,离开这个水浅王八多的地方。”
阿信沉默了。
谢天慈加强语气:“离开这里吧,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阿信突然问:“移民要花不少钱,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呢?”
谢天慈也是一愣,然后回答了阿信的疑问:“我跟在华亿公司老总顾衍忠身边毕竟许多年了,收入还算可以,开销也基本上算公司的,积蓄有不少。前段时间我说要走,他给了我两百万作为分手费。说分手费也不合适,算是封口费吧。我想想没什么大不了,便收下了钱。”
“这笔钱不干净?”阿信反问道。
谢天慈没加思索:“顾衍忠的生意本来就是从灰色产业起家,这些年我虽没资格参与他的经营,但多多少少清楚他的有些手段可能触碰了法律的底线。这也是我要离开他的原因。当然,毕竟我对于那些秘密不知详情,他因此也才愿意放我离开。”
阿信也是第一次听养父主动说起这些,这其中有多少真假,阿信不想去揣测,他愿意凭着感情,相信这个照顾了他十几年的男人。另一方面,阿信真的太累了,他想将所有来自过去的牵绊都放下,如养父所说,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两百万元不算多,也不算少,饿不死,也撑不死。我们得继续努力,我想我们可以开一家父子游船店,载着到那些来旅游的国人出海到什么群岛上看海龟去。”谢天慈说到兴奋处,又搂了搂阿信的肩膀。
那片黑烟慢慢消散,慢慢溶解,最后和黑夜成了一体。感受着谢天慈臂膀的温暖,阿信轻轻点了点头。
陆定一从森林逃出,驾车闯入城里,没头脑的开了一圈,然后又转回了林子边缘,将车子停在村里一栋无人居住的农房后,摸黑步行回到那家锯木厂。他进入车间,钻到巨大的机器下方,掀开盖板,下到自己最后的避难所——一间不超过8平米的地窖中。
地窖里只有一盏灯,一张床,还有一些食物。陆定一扑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但林子里发生的那场狩猎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搏杀,血肉四溅。陆定一心中烦躁,他想朝着摇曳的白炽灯挥舞拳头,但他实在是太累了,他不想反抗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睡着了。而那头公野猪,却踏着沉重的步子,闯了进来,将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打碎在地上。陆定一睁开眼,用柔和的眼神安抚这位熟识的老友。但公野猪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哧,还是向前走,獠牙几乎要抵住陆定一柔软的小腹。陆定一觉出了不同以往的异常,他将视线移开,试图无视公野猪生杀予夺的眼神。公野猪抬起巨大的脑袋,獠牙也上扬,抵在了陆定一的下颚。陆定一不得不直视公野猪两个鸡蛋大小的眼球。他在这个眼球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这倒影只停留了一瞬,就消融在无边的黑暗中。公野猪呼噜噜地说:“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陆定一一惊,醒了过来。他瑟瑟发抖,额头发烫。他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重又抬头看那盏摇曳的白炽灯。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陆定一不想被深渊所吞噬,但回顾这些年,他却一直在泥沼中挣扎,随着他将越来越多的罪恶踏入深渊,他自己也随之陷得越来越深。当他将弩箭射入米克的脑袋那一瞬间,他突然呼吸不过来,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被深渊所吞噬。
陆定一突然甩开被子,从床上跳下,跪在地上,张开双臂,对着白炽灯灯,心中呐喊:给我光吧!给我光吧!陆定一匍匐在地,哽咽到全身抽搐,灵魂的灯火摇摆不定,几乎熄灭。而他的手机却在此刻亮起。一条邮件推送上面标注了如下一行字:郝义军,魁星阁邮局,118号邮箱。
陆定一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直挺挺地跪在那里,那些被这个118号邮箱中锁住的往事全部翻涌上来。
陆定一打开电子邮箱,发现了短短一段字:
陆警官:
你好,当你打开这个定时发送的邮件时,或许我已经逃出了杀手的魔爪,或许我已经命丧了他方。总归是,我已经离开了真相与犯罪的漩涡,所以,我才可以告诉你,郝义军付出生命保护了我,也保护了他最初调查取证的那些资料。而这些资料,则是他在和我最后临别前,嘱托我交给你的。
很抱歉,由于个人的安危,我没有做到第一时间交给你。但经过两日的相处,我确信:你也是和郝义军一样正义无畏的人。我相信你有能力打开这个118号邮箱。
祝你好运!
土拨鼠汤宝
这封邮件像一盏小太阳,让陆定一的高烧退去了大半。他当然能够打开那个邮箱,这是他还与郝义军共事时,私下交换线索时使用的邮箱。他和郝义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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