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万物都在替人记着呢。” 苏瑶不知何时端着晒好的艾草走过来,草叶的清香混着茶气漫过来,“你师祖爷总说,人会忘事,可草木不会,器物也不会。” 她指着碾槽边缘那道被额头磕出的凹痕,“这就是记,记着他当年救人心切的模样;你刻玉时落在槽里的屑,是记着你的执着;这半粒籽,是记着那场风雪里的慈悲。”
     茶水上的热气渐渐散了,杯底的玉雪莲影子愈发清晰,花瓣的纹路与碾槽的星麦纹隐隐相合。林小婉忽然觉得,这药碾子就像个沉默的史官,把所有被时光磨碎的片段都细心收着。铜屑是它的笔墨,药末是它的纸页,玉屑是它的印泥,而那些被碾碎又被记起的瞬间,就是它写下的史书。等到开春,当这些 “笔墨纸砚” 随着种子埋进土里,雪莲芽定会读得懂其中的深意 —— 知道自己的根须该往哪处钻,知道自己的花瓣该带着怎样的温度。
     她轻轻晃动茶杯,枸杞在杯底打着旋,像在跳一支缓慢的圆舞。林小婉想起苏瑶说过,当年被救的猎户后来成了护林员,每年雪化后都会在鹰嘴崖种一片雪莲,说要让救命的草木生生不息。而这半粒藏在碾槽里的籽,就像那片雪莲林的根,把遥远的善意与牵挂,一点点牵回了药圃。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起初是细碎的雪粒,打着旋儿落在药圃的土包上,后来渐渐大了些,变成蓬松的雪片,轻轻巧巧地叠在上面,像苏瑶给菜窖里的萝卜盖的棉被,连边缘都抿得整整齐齐。林小婉从抽屉里取出那半粒雪莲籽时,指腹还带着锦袋里的艾草香,她把籽放在药碾的槽边,月光恰好顺着碾轮的弧度淌下来,在铜面上铺成层薄银,让籽上的碾痕与槽底的星麦纹严丝合缝地连成道完整的线,像条被时光磨亮的银链。
     她忽然看见碾轮动了。不是风刮的,是真真切切地在转,师祖爷的身影就立在碾子旁,蓝布褂子的下摆沾着药尘,随着推碾的动作轻轻扫过地面。老人的白发被月光照得像团雪,与空中飘落的雪花混在一起,倒分不清哪是发丝哪是雪。他推碾的力道很稳,碾轮与槽底相触的地方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春蚕在啃食新抽的桑枝,而那半粒籽就在槽边轻轻颤动,壳上的碾痕随着节奏微微张合,竟像是在跟着哼支古老的调子 —— 是《采药谣》,林小婉在苏瑶的旧唱本里见过曲谱,此刻从碾轮转动的声里听来,每个音符都裹着药香。
     “碎了也能活。” 师祖爷的声音混着风雪传来,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你看这星麦,磨成粉撒进土里,来年照样发芽。” 他推碾的手忽然停在半空,月光落在他的指节上,能看见凸起的青筋里藏着的老茧,“念想也一样,就算被碾碎成粉,落在土里,也会找到自己的根。”
     雪片落在林小婉的发间,她却不觉得冷。那半粒籽在槽边颤得更厉害了,壳上的碾痕里忽然渗出点细碎的白,是藏了三十年的粉吗?还是它在时光里结出的新希望?她想起苏瑶说的,去年在鹰嘴崖见到的雪莲林,每株的根须上都缠着铜绿色的碎末,想来是当年的药碾粉末被风雪带到了山上,在土里发了芽。
     碾轮转动的声音渐渐轻了,师祖爷的身影在月光里慢慢淡去,只剩碾槽里的星麦纹还亮着,像谁在铜上刻了片银河。林小婉把那半粒籽捡起来,发现它的碾痕里竟沾了点新鲜的铜屑 —— 是方才跟着碾轮转了圈吗?她把籽贴在鼻尖,闻到股清苦的香,混着铜的腥、雪的凉、还有自己掌心的暖,像把所有的时光都揉在了一起。
     雪还在下,药圃的土包已经成了个圆滚滚的雪堆,埋玉屑的地方微微隆起,像大地在怀里藏了个秘密。林小婉把籽放回锦袋,系绳时特意让星麦纹玉屑贴着它,指尖能感受到两者相触时的微颤,像两粒种子在互相点头。她知道,这半粒籽不会再孤单了,等到开春,它会和那些玉屑一起,在冻土下顺着星麦纹的指引,找到师祖爷说的 “根”,而新的希望,定会从那些被碾碎又被记起的时光里,慢慢长出来,带着雪的清,药的香,人的暖,在终南山的风里,开出最懂得等待的花。苏瑶捏着那半粒雪莲籽的指尖泛着薄红,皱纹里的光比窗台上的月光更亮。瓷碗里的清水正慢慢渗进籽壳的裂缝,原本发黑的壳竟透出点浅绿,像枯木里钻出的新苗。“当时我和你师祖爷都以为它早成了死物。” 她的指腹轻

第388章 自己的模样[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