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治所前,数千饥民的哀求声汇成一片死寂的海洋,只剩下叩首时额头与青石板碰撞的闷响。
张既立于府库高阶之上,手已按在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身后的朱漆大门隔开的是两个世界,门外是绝望,门内是整个幽州的最后一点体面。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些骨瘦如柴的身影,声音嘶哑却决绝:“开仓!”
两名亲兵合力推开沉重的库门,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
仓吏连滚带爬地从黑暗中奔出,面如死灰,声音抖得不成调:“府君……府君!仓中……仓中只有三成实粮,其余……其余皆是空账!”
“你说什么!”张既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目眦欲裂。
那仓吏瘫软在地,只是不住地发抖。
张既推开他,大步流星地冲进府库账房,一脚踹开账台。
无数卷宗散落一地,他随手抓起一本,正是近期的出入账册。
怒火攻心,他将账册狠狠掷入一旁的火盆。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本账册在烈火中只是微微卷曲,表面一层薄薄的油纸被烤得滋滋作响,墨迹却丝毫未损。
火烧不毁?
张既心头猛地一沉,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他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临时的贪腐,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有人早就料到他会查账,甚至料到他会以雷霆手段销毁罪证。
这本特制的油纸账册,就是对方留下的无声嘲讽。
当夜,张既屏退左右,在密室中亲自将这本烧不坏的账册用油布层层包裹,封入一只沉重的铁匣。
他唤来最信任的亲卫,将一封短信与铁匣一并交予。
“快马南下,直奔洛阳,务必亲手交到相府。若遇阻拦,匣毁人亡。”亲卫离去后,张既看着跳动的烛火,喃喃自语那信上的八个字:“非不忠,实被困。”
洛阳城外三十里,长亭古道。
一骑快马被数名黑衣骑士拦下,为首的正是黄琬之。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接过信使递上的铁匣,亲自用一柄小巧的银锥仔细查验了封口的火漆,确认完好无损后,才挥手让信使离去。
她并未将铁匣直送相府,而是转道入了一处隐秘的别院。
密室之内,烛火通明。
黄琬之将铁匣开启,把那本油纸账册平摊在桌上。
她身旁,一个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如鹰的青年早已等候多时,正是陈子元麾下最神秘的账法大家,苏文谦。
苏文谦并未急于翻看,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卷更为陈旧的图册,上面用朱笔密密麻麻标注着“岭南”“影仓”等字样。
“对照此图,逐页核验。”黄琬之声音清冷。
苏文谦的手指在账册上缓缓滑过,起初只是眉头紧锁,但当他翻到第三页时,动作忽然一顿。
他取来一盏清水,用指尖蘸了少许,轻轻涂抹在“粟五百石”的字样旁。
片刻之后,一行极淡的额外小字在水渍下显现出来。
“这是‘双行夹注法。”苏文谦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岭南世家惯用的手段,以水引、石灰显影。府君请看,这表面记录的是粮草,但夹层里,另有乾坤。”他一边说,一边迅速处理了几处关键记录,一行行隐藏的文字浮现出来。
“每百石‘粟后,必暗标‘上等硝石一担;每记‘豆料千斛,必夹注‘精炼木炭三十车。”
黄琬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硝石,木炭……她冷声道:“他们不是在藏粮,他们是在幽州,在天子脚下,建起了一座兵工厂!”
相府书房,陈子元接过黄琬之呈上的账册副本,以及苏文谦誊抄出的夹注密文。
他没有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反而低声笑了起来。
“有点意思。张既敢开仓放粮,说明他心里还有百姓,还想当个忠臣。他把这本烫手的账册送来,是求援,也是在赌我的决心。”
他看向黄琬之,目光灼灼:“拟一道‘盐税调剂令。以我部在东海的海贸盈余,即刻调拨十万石米北上幽州,赈济灾民。”
黄琬之应诺,正欲提
第331章 雪落账台[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