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在打谷场的石碾上凝成细珠,被初升的日头烘成水汽,耐盐禾的秸秆垛泛着琥珀色的光。陈老汉用木叉挑起一束秸秆,穗轴上残留的谷粒已寥寥无几,却仍能看出饱满的轮廓 —— 这是最后一批待脱粒的秸秆,正如《农政录》“终敛篇” 所记:“霜凝三日,秆干粒定,脱净无遗”。场边的野慈姑球茎堆成半月形,农妇们正用竹刀削去残根,刀刃划过表皮的脆响在晨雾中格外清晰。
仓库的二层阁楼里,宝儿踩着木梯翻检种子。耐盐禾的种穗被悬在横梁下,谷粒在阴影中泛着暗褐的光,她取下一束用手揉搓,谷粒落在竹筛里发出 “嗒嗒” 声。“留种的要过五遍筛,” 她将筛出的饱满谷粒倒入陶瓮,“第一遍去秸秆,第二遍去瘪粒,第三遍去杂质,最后两遍用水漂,” 瓮底铺着的槐树叶散发着清苦气息,“这味儿能防米象,比花椒更持久。” 陶瓮旁的标签写着 “耐盐禾种,纯度九成七,备春播用”,字迹旁画着三株禾苗的简笔图。
“哈桑,把那批糙米过秤装船!” 王晏之的声音从码头传来,他正对着账册核对数量。新舂的糙米装在麻布口袋里,袋口用红绳扎成活结,绳结旁缝着布条,写着 “楚州官仓” 四字。“每袋净重五十斤,” 他用杆秤复称,秤砣在横杆上晃了晃才稳住,“少一钱都要补,军需粮半点马虎不得。” 幕僚在旁记录:“发往泰州军粮一千二百石,泗州八百石,每石加耗粮三升 —— 防运输损耗。” 码头的风带着水汽,吹得账册纸页簌簌作响。
正午的日头晒得场院暖烘烘的,农人们趁着霜融扬谷。哈桑站在木架上,木锨扬起的谷粒在空中划出弧线,糠皮被风卷向远处,饱满的谷粒如金雨般落回竹席。“这风要‘侧着扬,” 他调整着姿势,“顺风向糠皮粘粒,逆风向谷粒散远,偏南四十五度最好。” 扬净的谷粒堆成圆锥,陈老汉用木耙拍实表层,“这样能挡住午后的潮气,比盖草席透气。”
野慈姑的淀粉坊里,石磨正缓缓转动。浸泡后的球茎被磨成乳白的浆,顺着磨盘的凹槽流入木槽,农人们用细布过滤浆液,布眼渗出的汁水在陶盆里积成浅滩。“这浆要沉淀三日,” 陈老汉用竹片搅动浆液,“每日换一次清水,淀粉才白净,” 他指着盆底凝结的薄层,“这是最细的‘头浆,能做军需干粮,比米面耐饿。” 滤出的残渣被堆在角落,将来可以喂猪 —— 比直接丢弃多换三成肉膘。
午后的云影掠过仓库,陈老汉指挥着用草木灰拌谷。每百斤谷粒拌入两斤灰,木耙翻动时扬起灰雾,落在谷粒上结成细小的颗粒。“灰能吸潮气,” 他抓起一把拌好的谷粒,指缝漏下的灰末在空中飘散,“还能让谷粒之间有空隙,不致结块,” 墙角的储粮仓已码至横梁,仓壁上的石灰层泛着冷白,“这仓今年能存八千石,比去年多两成,够淮西驻军吃四个月。”
王晏之的书房里,摊着来年的《拓荒图》。图上用墨笔圈出三块荒地:“这块盐碱地要先种苜蓿,” 他用朱笔在图上画圈,“苜蓿根能固氮,种两年再种耐盐禾,亩产至少增一石。” 幕僚们正在核算种子用量:“苜蓿种子需六十石,耐盐禾种一百五十石,育苗盘要备两千个,” 图边附着的土壤化验单上,pH 值、含盐量等数据密密麻麻,都是农技师用陶制试纸测得的结果。
傍晚的运河水面浮着碎金,运粮船的竹帆鼓着晚风。船工用竹篙推开岸边的水草,船头悬挂的灯笼在水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告诉押运官,” 王晏
第403章 秋敛尾声与来岁筹谋[1/2页]